當然,這裡僅是團子睡著而他還清醒的二人世界。
“你看看……”
溫柔的嗓音沒有吵醒團子。
它更像是在團子耳邊奏響的和諧樂章,起音是細小輕快的,又清脆如玉。
“現在的你,多麼像是我們初見的時候。”
山神感歎著。
沒有表情,他更像是從前的那位神袛了。
“帶著滿身傷痕,倒在我身上。不祈鬼神,也不向任何人求助……”
山神看著手中的團子低聲埋怨,“你把我拉下了高天原,又讓我學會了人類的感情……”
說到這裡,他又想了想。
他真的學會了人類的感情嗎?那到不見得。
神明給自己披上了一層人皮,卻始終不是人。
他用身為咬鵑的時光,努力去學習人類的行為。
但不是人的,怎麼學都不像。
到最後,連咬鵑都更像人了,他也沒能學會。
他呀,也就隻能借著咬鵑的記憶,為自己精心編織一層假麵了。
山神改口道,“……讓我理解了人類的感情。
卻妄想著不負責任的一走了之……”
邊說著,悠木家到了。
山神也就停下了口中未儘的話語。
他打開門,家中空無一人。
沒有富江,也沒有夢野久作,冷冷清清,沒有人氣。
山神為難地看了看手上的團子,又向了浴室。
團子睡得可香了。
完全不是一隻鳥類該有的睡姿,團子側著身體躺在山神手上,兩隻腳爪蜷縮著緊貼腹部,一邊翅膀展開覆在掌上汲取熱量。
鳥喙微張,小肚幾一起一伏的。
唉,舍不得。
···
沒有什麼能難倒一位神明的。
山神僅用一隻手,就完成了放溫水、拿手帕給團子擦身的一係列動作。
全程都沒有吵醒團子。
等細細給團子打理好身上的每一根羽毛,山神累出了一身汗。
要是放在尋常,這點程度並不算什麼。
可麻煩的就是他現在頂著‘能力耗儘,消耗增加’的debuff。
為此他不得不用更多的體力去做這件事。
就像個普通人類一樣,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去對待他的心愛之物。
團子褪去了灰塵和血汙,露出一身淺棕色羽毛。
脖頸上有一圈白色,白色向下延伸,覆滿了腹部。
山神看著團子,眼底柔軟得不可思議。
他把團子放在了被窩裡。
被子是極其柔軟的。山神記得悠木良曾說過,這床被子睡起來像睡在雲朵上。
他分不清軟不軟的,但想來能被誇讚,應當就是好的。
一隻小團子,一放到被子上就陷了下去,被被子埋得幾乎看不見了影。
團子脫手的那一刻,山神微不可查地慌了一下。
但當伸手撥開被子,又看到那小小的身影時,山神又安心下來。
團子似乎也不舍得離開,它接觸到被子時不適地動了動。
眼皮顫抖,欲要睜開。
在山神期待的眼神中,團子調整好姿勢,蹭蹭被子,又睡了過去。
沒心沒肺的全然不在意它躺了一路的人肉墊子。
山神眼神逐漸黯淡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些什麼。
他很快調整好心態,畢竟那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舍地摸了摸團子。
雖然很想繼續和團子待在一起,但身上的汗實在是……
山神去洗澡了。
···
他走後,床上的團子睜開眼。
它沒有睡,而是聽了一路。
它又怎麼會在陌生人的手裡睡著?
哪怕那個陌生人一直沒有讓它感受到危險,甚至覺得還很熟悉。
團子望向浴室。
這個人……來頭好像有點大?
還有,他是不是把自己認成了什麼東西的代替品啊?
它奇怪地感受到心臟有像被握緊收縮似的疼痛。
我認識他嗎?
我好像不認識他吧。
團子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洗完澡出來的山神坐到了床邊。
夜色的籠罩下,在黑暗當中,就像是給了人一個肆意發泄的空間。
山神一直以來強撐的平靜終於破裂,在僅有兩個生物的室內,被自己撕裂、展現。
他看著團子,用力閉上眼。
再睜眼時,眼裡絕望與希冀明明暗暗。
“雀之宮明說,曆代從未出現這樣的表現,但如果他還活著,那一定就在不遠……”
“全場的異聞生物,在他和我兩重清洗下,能活下來的就隻有你……”
他一字一頓地,“你最好就是他。”
理智與瘋狂全靠一根弦在拉扯。
當琴弦崩裂的時候,最先被傷及的,就是坐在琴前彈琴的人。
“如果不是,那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來什麼呀。”
琴弦會割開沒有防護的肌膚,傷口處皮肉外翻,留下刺目驚心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