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1 / 2)

且說賀衝苦等不到賀母回應, 失落出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一打開房門,便對上了一雙淚水盈眶的眼眸。

那雙眼睛說不上好看,可賀衝熟悉到了骨子裡, 蓋因淚眸的主人是他日日夜夜相伴於側的妻子。

陡然在賀母屋前見到朱大姑的身影, 賀衝呆了一呆,愣愣問:“大姑, 你不是休息去了嗎?怎會在此?”

“我放心不下, 睡不著, 因而跟過來瞧瞧。”朱大姑因傾聽了賀衝的剖心析肝之言,動容哭得滿臉淚。

賀衝滿腔憐惜地捧起她的臉, 以袖為帕,溫柔擦拭她眼角的淚水, 問道:“你……都聽見了?”

朱大姑點頭如搗蒜,聞其柔音,簌簌落下的淚水愈漸洶湧, 幾乎哭成了一個淚人。

她哽咽道:“我乃粗鄙豬妖,即使同為妖類,大家也很是嫌棄我。唯有潘屠夫生前終日與豬為伍,願意與我往來。故此, 相識以來我一直苦苦隱瞞自己身份,害怕你知曉以後,亦會畏懼不喜於我。卻不想你從頭到尾統統心裡有數,而明知如此, 還願意愛我娶我。此生能遇見你,我、我何其有幸!”

同類都說,終有一日,她身份暴露會遭到賀郎的唾棄,最終後悔莫及,慘淡收場。

她嘴上說著不會,實則內心常常感到惶恐。

可現今她終於可以堅定有聲的說,天下薄情郎是多,可她的賀郎卻是萬中無一的良人,自己沒有選錯人!

“莫哭了。”賀衝凝望妻子的眼神,柔和得好像要滴出水來。“你又怎知,能娶到你不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呢?”

朱大姑又哭又笑,傾身靠在了賀衝的肩膀上。

從茶水裡觀見此幅美好畫卷,哪怕不是現場圍觀,柳青玉亦能感覺到二人之間甜膩膩的氣氛。

烏眸笑彎彎,他欣慰道:“真好。”

柳青玉目不轉睛盯著茶盞,所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他的瞳仁裡閃著星光,無意識露出了祝福而向往的神情。

慕雲行專注於端量他的臉龐,素來清醒得過分的眸子沾染了幾分迷離,似在沉思,又仿佛沉浸於某樣情緒之中。

倏地,那唯一被他納入眼瞳的人,深深鎖起了眉頭。

慕雲行視線微移,落在了茶水上。便見賀母怒氣衝衝飛奔來到門前,蠻橫地破壞了賀衝跟朱大姑之間的美好氣氛。

“你來乾什麼?誰準許你這妖孽來我門前的?識相的話,儘早離開我兒,不然明日天亮便將你妖類的麵目告諸全村!”賀母粗暴地推開朱大姑,發指眥裂指著她威脅。

“不可!”朱大姑還未如何,賀衝便著急喊了出聲。他正色再道:“請母親切莫隨處同人說起大姑的身份,否則會給家中招來災禍的。”

“災禍也是她的災禍,與我何乾?”賀母扯起嘴角冷笑,斜眼冷冷一睨朱大姑,巴不得她就此死了算了。

賀衝頓時感到一股鬱氣衝上心頭,堵在胸口處,差點兒呼吸不過來。他壓下情緒,強忍不適,依舊好脾氣地說:“失大姑如失心臟,支撐傾塌,嫣知兒子不會一病倒下,隨之而去?”

賀母氣悶不已,沒好氣地譴責道:“這是什麼話?難不成,你竟要為一妖物棄我而去嗎?!”

“兒並非此意,隻要您一日活在世上,哪怕兒子做了鬼亦會全心全意奉養於您。”

他隻是實話實說罷了。

畢竟以他孱弱的身子,不能大喜大怒。一旦喪妻傷心過度,八成要倒下,九成得與世長辭。須知當年某次重病昏迷,他之所以可以挺過來,靠的不是凡間大夫,而是大姑的無私奉獻。再一次重病,失了妻子的幫助,他不覺得能有大夫能把他拉回人間。

“你、你……你給我滾!”

賀母滿肚子怒火,肝疼肺裂,壓根兒聽不進去賀衝的解釋,盛怒之下拉著門扇,砰的一聲巨響將他們夫妻關在了門外。

“相公……我……”

朱大姑憂心忡忡地瞅著賀衝,手足無措。

賀衝搖了搖頭,牽起她的手緩緩離去,並道:“毋需憂慮,母親隻是一時無法接受,慢慢地她會考慮明白的。”

隨著夫妻二人遠去,柳青玉麵前茶盞的水麵影像雨消雲散。

“世間總有些頑固不化的人喜歡棒打鴛鴦。”

一語評價過後,柳青玉打了一個哈欠,疲倦道:“好累,我要睡了。”

他揉揉發澀的雙目,閉上沉重的眼皮,摸索到了慕雲行的大腿所在,躺下就睡。

慕雲行掰過柳青玉的臉龐,俯視著他的睡顏,道:“慢著,濕發還未擦乾,且快起來。”

然而,此刻柳青玉大腦已經變得混沌不清了。

他迷迷糊糊尋找到慕雲行的腰身,張開雙臂圈抱住,咕噥道:“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可以瞬息弄乾的,隻不過非要溫溫吞吞的來占我便宜。白日裡替我推拿時候也是這般,我不拆穿你而已。”

“哼,心機。”話語一頓,柳青玉用臉頰蹭了蹭他身體,吃吃一笑,再度無意識地嘟噥。“當然了,我也很心機的故作不知,默默地享受著你的親近。”

慕雲行:“……”

柳青玉丟下一枚炸弾,傻乎乎笑著入睡,徒留被戳破了小心思的慕雲行如木頭無言。

須臾,他果斷使用神力,眨眼烘乾了柳青玉滿頭發絲。

及翌日柳青玉蘇醒起身,看著他對昨夜記憶毫無印象的樣子,慕雲行隻字不提某人意識模糊之際所做的傻事。

“怎麼還在下雨?瞧著比昨日要猛烈許多。”

柳青玉毫無所覺自己昨夜做了什麼,聽著雨滴打在地麵的吧嗒聲響,他舉止泰然的卷起一點兒車簾,觀察外麵大點大點的,打在人身上辣辣疼的雨勢。

片刻再看積水泥濘的地麵,他搖了搖頭。“看來今日又走不成了。”

不遠處屋簷下,汪可受晃了晃手中的油紙傘,喊話道:“柳兄,你終於醒了,可要下車過來?”

汪可受與顧昉、馮靈萄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夢裡到處是腸子。他們睡得極不安穩,早早便醒了過來,冒雨下車衝到屋裡跟宋舉人他們彙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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