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朝的邊疆, 向來處於高度警備的狀態,平日裡, 鎮守於此的守軍, 都不敢放鬆警惕, 時時輪崗, 瞭望台上的小兵, 也肩負重任, 若是打個瞌睡、發個愣被發現,那便是一頓重罰。
尤其是西城,這座歸屬大夏朝的邊陲小城, 城牆上總是滿目瘡痍,看得出多次修補的痕跡, 不同顏色的磚石堆疊在一起,若是靠近, 還能看到有的磚頭表殼脫落,上頭有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指甲劃過的痕跡,還有些許暗紅色的印子,讓人不寒而栗。
出現這些情況的原因很簡單, 西城是位於大夏朝和寧朝交界處的第一座城市, 每回但凡邊境被入侵, 他們都是首當其衝,可由於戶籍的原因,除非發生戰爭,他們很難落戶到其他邊境城市, 便也不得不一直留下來,和西城“同生共死”,幾乎每回戰爭,百姓都得做後援,久了,便也民風彪悍起來。
可在近段時間以來,這西城之外,已經和從前大不相同。
隻見原本荒蕪,全是黃土帶著雜草的土地,現下撐起了一個又一個連綿不絕的帳篷,頂上用的是厚實的布和毛皮,下頭則墊著毯子,前半段是貨物,後半段許是住房,看不清楚,原先的瞭望台,往外又拓展出十幾裡,原來包圍圈似的兵營,現在則呈環形散開,再往前去,則是各式樣的溝壑荊棘,隻留下一條小路。
“兵爺,我們是葛浪拉部落的,能進去嗎?”操著一口奇怪口音的女人,帶著男人、兒女,大包小包地來了,他們皮膚黝黑發黃,穿著毛皮混粗布的衣服,身後各背著一個大包,裡麵裝得鼓鼓囊囊的。
他們腳踩的地方,是靠近兵營的巨型溝壑,這上頭,用的是一塊拚接成的巨石木板,下頭則是尖銳的碎石,很深的溝渠,若是掉進去,估計是九死一生,旁邊有兩台投石機對著這,一旦有外敵入侵,立刻發射,斷了這木板,想繼續往前都難。
“嗯,葛浪拉部落的,有什麼訊息嗎?”軍營裡,沒多少個識字的,這是特地從西城裡征召來的識字的夫子,他拿著本本子,正做著記錄,“姓名、籍貫、性彆、所帶的東西……”他手下這本本子,是裴將軍特製的,以表格的形式做著登記,是用的粗製油墨印刷的,基本每天都能染一手黑回去,等記錄完了,就到了下一個關站,那有專門畫畫像的畫師。
那女人唯唯諾諾,很是緊張,同丈夫孩子,一起老實交代,恨不得連昨天晚上吃的什麼都一起說出。
而在旁邊,像這樣的過路人,還有很多,他們均是奔著同一個目標——他們想留在西城外,然後通過考核,做個西城人。
邊疆外,有諸多大大小小的部落,雖說寧朝也自稱大寧,可其實說到底,那就是個鬆散的聯盟,它聯結了邊疆的幾個大型部落,至於那些小的,便也無暇管了,邊疆之外,遼闊荒蕪,他們也不習慣聚居在一起的生活,近來大寧朝屢遭敗績,已經又回到邊疆深處去休養生息了,他們一路過去,擄掠了不少小的部落補充自己,隻留下一路混亂和不少流離失所的民眾。
裴鬨春在後世,看過很多相關的書籍和調,雖說是個世界,可也參照了現實的曆史背景,當下寧朝和大夏朝,屢屢發生爭端的原因也很簡單,歸根結底,就是遊牧民族和農耕民族之間的爭端,事實上,哪怕是這些邊疆民族,他們中也有許多人,生性裡不喜歡劫掠、傷人,勉強著進行著自己的生活。
因此要徹底遏製戰爭的第一步,便是歸化。
他在得知寧朝部隊回撤時,乾下的那點事情,便立刻當機立斷,從城裡找了好些個從部落嫁過來的女人,又要求小隊士兵陪著她們,到邊疆轉悠,轉到個破碎的小部落,便去遊說,告訴他們現在有個加入西城的機會。
這事實上是雙贏的事情,一是減少了寧朝部隊來往時的“流動補給站”,二是連年征戰,西城人口驟減,勞動力不足,需要補充,三是,對方某種程度上,也帶來不少的情報。
當然,同時篩選和登記,也變得格外重要,裴鬨春製定了一整套的篩選、問話記錄,來人分開登記,同部落的互相詢問細節,就算經過篩選,也還不能進城,要在城外足足待夠六個月,才能獲得入城資格抽選,就算被抽選中了,也還要有相應的保證財物。
具體有一份相應的細則,會由城外負責管理的人員隔日宣讀,其中還有加分項,那就是舉報——當然,這不包含帶著惡意的舉報,隻是凡有親屬朋友在寧朝生活、或和寧朝有所勾連的,一律不許進城,經舉報後,立刻驅逐,其他的並不會做什麼;還有,若是在邊疆,乾過什麼殺人放火強、奸大事的,也視同處理,一律驅逐。
同時,負責篩查的人員,除卻文職,基本都是從戰場上回來的,他們大多對見過血的人很敏感,基本在他們那一關,就能篩出個七七八八。
即便如此,裴鬨春也沒徹底放下戒備,他將軍隊分為幾股,每日外城,都能被巡查個千八百遍,確保絕對的安穩,事實上,他做的這事,有的參謀挺疑慮,總覺得是冒了太大的風險,可裴鬨春心裡門清,這隻是把該做的做完,否則裴家人又不是韭菜,割完一茬又長一茬,總要死上一代又一代,才能守住邊疆。
前頭被審完、做了登記的家庭已經進去,後頭的又緊跟過來,向著他們心裡的希望之地,前仆後繼,再過一段時間,就要入冬了,邊疆的冬,很冷,憑借他們剛被寧朝部隊劫掠完剩下的物資,是度不過這個冬的,他們本和寧朝人也沒什麼糾葛,隻是和所有百姓一般,有同一個願望,活著。
戰爭中,他們這些手無寸鐵的草民活得就像豬狗,任人驅趕,生死由天、由人,不由己。
“裴將軍,今日審核登記入外城共二十戶……”裴鬨春的親衛是識字的,早就被抽調去做統計工作,他翻著本冊認真彙報,“護營溝又往外拓了一圈,入冬前,應該就完工。”
這些被招納到外城的邊疆人,大多力氣挺大,他們帶著僅剩的一點財產到這之後,還沒能找到謀生的手段,便以工換錢,負責到兵營外,修築防禦設施,為了針對寧朝的鐵血騎兵,裴鬨春是掏空腦子,和幾位工匠把從前他聽聞過的什麼絆馬索之類的東西,儘數準備完畢,單單城外這些防禦工事,就夠寧朝騎兵頭疼個幾天了。
“很好,內城糧草充足嗎?”裴鬨春隨口又問。
“充足。”這兒的縣令,早就是半個裴家人了,畢竟西城的官員,可不是好差事,吏部恨不得找到一個人,就將他按死在這,“之前按照將軍您說的,我們收購了外城的皮草,去換了不少耐存儲的糧食來,現下已經裝滿。”
“兵練得怎麼樣了?”裴鬨春喝了口水,又問。
負責練兵的參將立刻彙報:“這些新兵表現都很不錯,隻是沒上過戰場,多少缺些狠勁!”在裴鬨春的組織下,又征了兩輪兵,按理來說,這是該要向上彙報的,隻是軍隊這幾年來,死傷甚多,有的還沒上報,便隻是自行招了了事,招收到了不少。
又討論了兩輪,便將這幾天該說的事情都討論完畢了,等屋內眾人散去,風塵仆仆地親兵便避開人眼走進了屋,行李後開始彙報,裴鬨春特地安排他去做的其他事宜:“將軍大人,現下京都,著實風雲詭譎,正如大人預料,將軍府外有暗衛巡邏,我令人跟隨,發現那些暗衛隸屬……”那親兵聲音沙啞,下意識壓低了聲音,“太子。”
他想象不到,那日知道此事後的驚濤駭浪,太子為何莫名監視著將軍府?難不成是將軍在邊疆這功高震主,引聖上疑心了?可若是因為此事,也應該是聖上宮中人手,怎麼會是太子呢?
“嗯,我了解了。”裴鬨春鎮定自若,自打女兒主動和她傾訴周邊發生的事情,他又托著人去細細觀察之後,已經拚湊出上輩子事情的全貌,他幾乎可以肯定,出現在女兒身邊這些和從前不太一樣的人,並非穿越,而是重生,而這些人,有的是想抱大腿,有的則是還沒決定,要如何處理他的女兒。
隻是倒是沒人關注到他這頭,畢竟在的劇情裡,他這個做父親的就像是打醬油般,受到了女兒的召喚,便跟著女兒一路殺回了都城,這倒是給了他不少機會。
“還有……”那親兵吞吞吐吐,不知是不是自己逾越,“我們在跟蹤那暗衛時發現,總共有好幾股,分彆監視著二皇子、三皇子、顧丞相府。”他們本該忠於職守,隻關注好裴將軍家人的安危,皇家的事情,多關注了,是逾越,可在發覺太子疑似有要對裴家動手的行為後,他們便也替將軍憤憤不平起來,甚至腦子一熱,連反跟蹤都乾了出來。
他立刻跪下:“是我等逾越,請將軍責罰。”他們這些親兵,大多是自小在裴家培養下長大的,基本都是戰爭孤兒,雖說是大夏朝的子民,可更仰仗、信賴的是裴家,他們知道裴將軍忠心耿耿,彆無二心,若是皇上在裴將軍身邊埋了釘子他們沒準都忍了,可竟然對裴將軍的家人都虎視眈眈,這簡直是忍無可忍。
事實上,這也是親兵們的偏見,自古以來,功高震主的事情多了去了,就算夏仁帝疑心裴家,也沒什麼奇怪的,之所以夏仁帝一直對裴家很放心,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裴家向來算不上多的人口,和對方常年鎮守邊疆的行為,再者,夏仁帝為人素來直接,信者不疑、疑者不用,又安於享樂,這也是為什麼,兩輩子他的兒子都在他的眼皮底下鬨翻天了,他還沒能發現的原因。
“沒事,你們是替我憂心。”裴鬨春一抬手,要他們起來,他正在等著,原身記憶裡的一個時間點,“你們按照我的吩咐,給這位太子殿下,送份禮物吧。”他招了招手,等親兵靠近後,細細吩咐了起來,“你先按我說的行事,然後……再然後……”
“是!”親兵萬萬沒想到,將軍居然願意反擊,要知道,自家的這位裴將軍,可是一貫忠君,能做出這檔子事,已經足夠了!
“去吧。”裴鬨春一聲令下,便看著那親兵越走越遠,他在心裡想著事情,現在的他,算得上是兩手抓,兩手都要硬,已經準備了兩套策略,接下來,就要看女兒是如何想的了。
不過不著急,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
每年的春節前後,京都總是格外熱鬨,木製結構為主的大城,張燈結彩,被暈染出了美麗的紅色,當然,這也是全城最戒備的時間,若是哪家沒注意好失火,便能牽連起一大片,到時就生生把喜事過成了喪事。
對於在京都做官的官員而言,這也是個特殊的時節,每到了年前,當朝聖上便會在大夏宮廷裡,組織這麼一場慶祝年節的宴會,屆時按照品級,相符的大臣、皇親國戚,便會被儘數邀請到宮中,當然,男女是分開入席的,大臣們同皇上同樂,女眷們則由皇後、妃子們招待,也有不少品級不夠的大臣,會被聖上欽點入宮,若是被點了,則很是光榮,能吹噓小半個年。
總之無論是朝堂之上,還是百姓之中,都為了這個年節,轉悠忙碌了起來。
裴將軍府的兩位女眷,自是都有資格入宮的,在一個多月前,裴老夫人便已經叫來繡坊的人替裴玉琢量身裁衣,精心準備了五六套合適的衣服,準備在試穿後選上一套。
“小姐,我幫你換下一套。”秀玉很是主動,拉著裴玉琢就進屋,她倒也不想這麼把小姐拉來拉去,可這才換了四套,小姐就滿臉低落了。
裴玉琢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有差彆嗎?”她格外想念輕便利落的男裝,和簡單紮起的發髻,再看看路過銅鏡時,映出的渾身隆重的自己,她便頭痛。
她倒也愛美,對好看的衣裳沒有排斥之感,可到現在,她已經足足換了四套了,冬日的服裝,穿起來層層疊疊,可不算容易,不同顏色花樣的衣裳,還要搭配上不同的鞋子、發髻樣式、首飾,這麼一套換下來,小一刻鐘的功夫都搞不定,再走到外頭,站在那轉圈,讓祖母研究……
“有!”秀玉絞儘腦汁,“鵝黃色那套,襯得小姐您膚色白皙,和您的年紀相得益彰,很是活潑,紅色繡花那套,則雍容華貴,任憑誰都小看不了……”她跟著小姐讀了書,可學藝不精,隻能說出這麼多。
“好好好,它們不一樣,繼續換吧。”裴玉琢無奈地走到了屏風後頭,繼續她的玉琢換裝之旅,她好想就這麼坐下,點兵點將選一套,可回憶起祖母那笑裡藏刀的模樣,她就忍不住抖了又抖。
她開始自我催眠,這些衣裳很貴,貴的衣服都是好的……催眠失敗,她怎麼看,都沒有辦法像祖母和李嬤嬤一樣頭頭是道的點評,說什麼這兒腰身寬了、那兒袖子不好,總之,為人孫女的,要知道孝順,就當這是彩衣娛親吧。
好不容易換到了最後一套,裴玉琢往外走的腳步,都是輕快的,她覺得換了這一早上的衣裳,比她練武都還要累,這還不是全套呢,等按著祖母的說法,掛上各式步搖、簪花,耳環之類的,準保累暈過去!
她走到了外頭,祖母一見她進來就點了點頭,裴玉琢剛想開口說話,就聽見祖母的聲音響起:“玉琢,你父親可真疼你!”
“是的,祖母。”她先肯定,然後疑惑,父親怎麼忽然提起這個。
裴老夫人笑得彎了眼:“你瞧瞧,這些都是他特地要人從邊疆那送來的。”隻見裴老夫人指著的地板上,層層疊疊地堆著好幾個紅色木箱,應該是剛送來的。
“父親送來的?”剛剛的疲憊一下清空,她笑起來格外甜,精神奕奕——上回父親送來的□□,聽說是寧朝那繳獲的,又威武又好看,還有那寧朝產的地毯,也很特彆,這回不知送的是什麼,會是她在信件裡,和父親提起的羊奶茶嗎?或是父親說他打獵時抓到動物皮毛?
裴老夫人聽不見她的心聲,隻是笑吟吟地開口:“你父親知道你要參加宴會,特地送來了好幾套衣服,是他托了行商,從江南那帶的,可和咱們京都時興的衣服不一樣,你去試試,看看合不合身。”
裴玉琢萬念俱灰,她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李嬤嬤帶著笑走過去,從那紅木箱子裡掏了起來,一套、兩套……五套,這還沒完,還有些皮毛做的領子、花邊外披,甚至還有幾套,和京都風格不一樣的金飾。
父親您可真“疼”我呀,我真是……太,謝謝您了。
“玉琢,你快去換,彆辜負了你父親的心意。”裴老夫人美滋滋地調整了下姿勢,繼續喝著茶,自打兒子同意玉琢練武後,隻要不見客,她恨不得天天穿男裝,難得有宴會,總算能好好地打扮下孫女,這要她心裡可美,要知道,小時候玉琢可乖了,讓換幾套就換幾套,可不像現在,所以隻能珍惜時光,趁著這時機,多看看漂亮孫女了。
“好。”裴玉琢和秀玉一人抱著兩套,後頭還跟著個李嬤嬤,自打練武後,下盤越來越穩的她,竟是難得的腿軟,生生地踉蹌了一下,差點就摔倒了。
遠在西城正在指揮內外城軍民同樂,共度春節的裴鬨春不知為何,竟是噴嚏一個接一個,他掐著鼻子,將親兵送來的薑茶一飲而儘,心中很是奇怪,這兩天,溫度分明不低,怎麼他還就鬨出了個感冒呢?肯定是身子骨大不如前,得多注意注意!
……
宴會當天,馬車一輛接著一輛,比較講究、又有相應的身份地位的人家,早就在馬車上掛滿了各式浮誇的裝飾,什麼垂吊著的玉石、金絲銀線,都不差錢的準備上,生怕旁人,不曉得這家豪富,地位又高。而比較低調的,就用的是最簡單的馬車。
裴老夫人是得了特許的,可在宮中,靠轎子進去,可她身體健朗,便下來,牽著孫女,一同往前,孫女自打練武來這兩年,就沒進過宮,理由各異,前年是她生了病,孫女陪著,去年則是聽說邊疆開戰,她們安不下心,便也報了宮中,沒有進來,今年,她是打著主意,要帶著孫女出來見識見識,能結交點閨中的朋友,也很是不錯。
事實上,裴老夫人心裡一直很是可惜,那顧丞相的二千金,若是生在了個地位低點的人家,沒準她也挺支持孫女和對方交往,可既然人家生在顧丞相家,那也就注定了這段閨蜜情誼,不該持續,她還舍不得插手,對方便沒再上門,想來估計是識趣的顧丞相注意到了什麼,及時阻斷了這場情誼。
她發現顧家二姑娘沒上門的那幾天,可格外緊張,生怕孫女心裡不好受,還帶著她去廟裡玩了兩趟,隻是孫女怎麼都沒肯和她傾訴……
正端正地坐在一邊的裴玉琢,並不知道自家祖母在想什麼,她可不敢低頭亂晃,這頭上全是珠翠的,死沉死沉,雖然她練過武藝,可也頂天了是手腳更有力氣些,頭可差了一些,雖然這些東西,插上去時,確實挺好看,可隻要往外走兩步,便不覺得舒適了,隻得變成蓮步輕移,格外謹慎。
至於祖母心裡一直念叨的顧玉娘,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她那次決心要和父親坦誠自己的心事,便在寄去的信件裡,提到了顧玉娘讓她不自在的眼神,和格外奇怪的態度,父親回信時告訴她,他會解決,又溫柔地同她說,若是不喜歡,不用勉強應付,沒多久,顧玉娘便沒在上門,她送來了好幾回信,要約著她在城外的寺廟見麵,裴玉琢都隻是回信拒絕,沒在理會,繼續和王不二他們學著武藝。
“等等到了,你就和你表妹一塊去玩。”裴老夫人小心地替孫女整了整衣領,她有誥命在身,又是在皇上皇後前有名號的人,和幾位親王夫人得站在一起,未出嫁的女眷,則歸於一隊,她認識的人也不多,但知道媳婦家裡有個女兒,叫林淑娘,這兩年來,很有才名,做了幾首詩,都被人說是不比狀元的才華要差。
“行。”裴玉琢立刻答應,她沒多說什麼,省得祖母擔心,顧玉娘在這件事情上沒騙她,林淑娘不知為何,對她很有意見,每回見到她,總偷偷在後頭,陰惻惻地看著她,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很是陰狠,習武之後,很是靈敏的裴玉琢,很難忽略掉這些,可更奇怪的是,對方竟是什麼都沒做。
她和父親提過這件事一次,父親隻說,一旦和表妹在一起,一定要小心防備,若是遇到什麼,隻要占理,也不用給她麵子,她想起這茬,提高了不少警惕。
很快,便到了禦花園那,裴玉琢和祖母分開,很快便找到了林淑娘,跟著落座,準備等宴會開始,她和表妹寒暄了兩句,分明兩人對彼此,都沒有什麼好感,可在這種場合時,總是很難立刻將臉撕破。
顧玉娘被姐姐緊緊拉著,入了座,她剛剛看了好一會,總算找到了裴玉琢,果不其然,對方正和林淑娘坐在一起,她在心中暗暗啐了一口,甭管以後裴玉琢是如何厲害的人,現下也不過是個才**歲的孩子,竟是連誰好誰壞都看不出,她特地吩咐了,竟還是和那林淑娘走到了一塊。
顧玉娘抬高下巴,在心中冷哼,林淑娘沒準還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她早就發現了,對方定是和她有一樣的機緣,要不怎麼上輩子出自當朝探花之口的詩詞,會被她隨口說出,還得了個才女美名呢?就她上輩子那粗俗樣子,誰能信她居然會做詩,用人東西,都不曉得要斟酌斟酌,哪像她,這麼小心。
隻是……
“玉娘,你今天可要謹言慎行。”坐在一邊的顧大娘,眉眼如畫,輕聲地就同妹妹說,她很是警惕,生怕玉娘又鬨出什麼事情。
“嗯。”顧玉娘低眉順眼,很是乖順,心裡可不這麼想,自打一年多前,她找了個機會,趁著丫鬟嬤嬤都沒注意,進了父親的書房,勸告父親不要再繼續和太子往來後,她那本該順風順水的日子,就忽然轉了個彎。
顧玉娘到現在還記得,那時她被父親嗬斥著跪下,滿心委屈,父親追問她,為什麼說這些話,是不是受了某些人的蠱惑,她有話直說,麵對常年在官場闖蕩的父親,顧玉娘明明重活一世,卻還是兩股戰戰,她編了個站不太住腳的理由,說自己是做了夢,夢見了未來發生的事情,撿著重點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