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中的職業男配,男女主的感情水到渠成之後,他自是得功成身退,裴一飛雖憤怒於何有為的話,可卻看出了何依依的維護之意,他清楚地知道,何依依對他沒有感情,他選擇了放手,祝福他們。
在輾轉難眠幾次後,裴一飛決定循著那信息,去找他那個拋棄了他十幾年的父親,何有為給的消息並沒有錯誤,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父親,當他到的時候,他的父親恰巧在舉辦一場婚禮,他看見另一個小男孩騎在了他父親的肩頭,笑吟吟地喊著爸爸。
他沒有進去,隻是選擇了默默離開,回去之後,他給已經離世的奶奶上了次墳,又去看了眼何依依,便關停了公司,徹底地離開了這片傷心之地。他連個反派人物都算不上,就這麼輕描淡寫地便結束了他的所有戲份。
這回,父子倆之間,並沒有什麼大的誤會。
原身出生在普通人家,是個普通的溫吞男人,沒什麼大的長處,一路按照父母的安排,娶妻生子,本來這一生,應當是沒什麼波瀾的,卻在九十年代的時候,趕上了大規模的下崗潮,失了工作。
他所有的這個崗位,是頂了父親的職位,從小他學的東西,便都和車間工作有關,一時沒了工作,他竟有些茫然起來,而那兩年,整個C城都是處於飽和狀態,畢竟同時下崗的職工並不少,哪怕那時已經有些工廠開始建立,可也容納不了那麼多的人,原身沒能找到工作,終日在家,無所事事。
原身的妻子,先頭是願意和他同甘共苦的,她也一樣,努力地到外麵找著工作無果,她發覺那時有好些商機,便提議著要原身和她一起,去做些活計,原身雖然答應,可卻笨手笨腳,全幫的倒忙,僅僅一年,兩夫妻中間已有了巨大的隔閡,他的妻子提出要離婚,非常堅決,甚至直截了當地說了,若是他不接受離婚,那她也會離開,這回她是鐵了心的!原身隻得答應,離婚沒多久,妻子便去了外地,後來失去音信。
像是裴家這樣,在當地久居的,周邊的人大多多少認識,不知是何時、為何,關於原身的小道消息漸漸傳開,有人開玩笑地說,原身是個沒用的人,若不是他沒用,怎麼連老婆都不要他走了?在九十年代的C城,當地的風俗還挺嚴謹,若是被自家婆娘甩了的,便會有不少人私下取笑,開些玩笑,不是說那方麵不太中用,就是說沒本事養家,事實上說的人也算不得多,隻是原身自己心中羞愧,看誰都像是聽到了那話,無地自容。
再者,那些人並沒說錯,諸多下崗的工人,大多漸漸地找到了出路,唯有原身,不知為何,連分長久的工都沒找到,倒真是應了他妻子臨走前說的那句:“像你這樣沒用、沒出息的男人,誰會想跟著你。”
原身內心飽受折磨,他乾了人生的頭一件“大事”,他拿了家裡的一半錢,又留了一封信,告訴母親和兒子,自己要到外頭去闖蕩,等賺到了錢就回來,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他本以為,自己出去很快就能賺到錢,畢竟那時,幾乎到處都說著各種利好消息,身邊甚至還有人發家致富,去什麼歐美旅遊的,也以為,母親能和兒子好好生活,卻沒想到,生活的變數,比誰想象的都要多些。
裴家人原來住的房子,是廠子分的,土地和房子,都歸政府所有,不算他們的,他走了沒兩年,廠子裡便做主一家補助給百來塊錢,收回房子,將廠房並員工住房打包賣給了另一個外資公司,裴奶奶沒有辦法,隻得和還沒上小學的孫子搬出來,輾轉找到了吳水溝這地方,邊呆著孫子,邊打零工賺錢,她這年代的人,都很會持家,也很有長遠目光,看的可不隻是眼前,還尋思著未來,孫子大了,也得結婚生子,便也這麼扣扣索索地養著孫子。
而另一頭的原身,他的腳步,倒真的是踩遍了大江南北,他頭幾年,四處尋著“發財”的機會,同樣是做工,也想要貨比三家,尋家好的,沒有什麼在外社會經驗的他,還被騙了好幾回,帶出去的錢,沒多久便空了,後來他便這麼一直持續著打零工賺錢、賺了錢換地方的道路。
若有人問他,為什麼不回家,他便會一聲不吭地低下頭去,隻說自己還沒能混出個名堂,怎麼能回去?他如果不能成為一個有出息的男人,他總覺得回到家鄉,會獲得更多的奚落,懷揣著這樣的想法,縱然再想回去,也沒有機會。
他雖然存不下大錢,可以存的住些許小錢,隻是他寄信回去,都被退回,幾乎每天晚上,他都在夢中告訴自己,隻要再堅持,一定能找到發財的機會,等出息了,等出息之後……他一定帶著錢回去,看看自己的兒子、母親,也要那些說他風涼話的人見識見識。
嗯,夢很美,可世界上做夢的人多了去了,不是每個人都能讓夢境變成現實,起碼原身沒有這個能力。
他窮困潦倒了大半輩子,等到年紀大了,確認自己希望渺茫,再無可能後,他終於偷偷地回了家鄉,彼時他已經是近五十歲的人了,半輩子的磋磨,要他臉上全是痕跡,比同齡人老上很多,原身回到了總是收不到信的那個地址,發覺那早就再度拆遷,成了小區,偷偷摸摸地找到了曾經認識的老人,這才知道,他的母親已經過世了,而他的兒子倒是成才,開辦了自己的公司。
原身再三拜托對方幫忙隱瞞,去拜祭了自己的母親,然後又遠遠地在兒子的公司外頭蹲了幾天,在終於看到成年的兒子後,那顆心,顫動不已,事實上兩父子甚至對上了眼,隻是這近二十年的分彆,已經要他們很難認出彼此,就說原身,若不是有一張報紙上剪下來的照片,他根本認不出兒子。
兒子就在眼前,母親已經離世,原身蹲在那公司對麵,哭了,他愧疚這一輩子,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出息”二字,拚了命的苦苦追尋,最後竟是一無所有,可要出去相認嗎?他做不到,他要怎麼告訴兒子,他離開到現在,二十年來,還是這麼個沒用的老東西。
原身抽了根煙,最後看了眼兒子選擇了離開,他重新回到了工地做活,過了有兩年,他在工友的介紹下認識了年紀上來,想找個伴的女工友,對方還帶著個孩子,他猶豫了很久,選擇了答應,每回看到女工友的兒子,他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兒子一樣,好像對他好,就能彌補自己曾經的罪過,再者,他孤獨了太久太久,也著實是發自內心的想找一個伴,起碼能互相扶持著到老,兩人簡單地辦了個婚禮,便搭夥過起了日子。
這不好不壞的日子也沒過多久,六十歲後沒兩年,原身便因為腦出血,直接倒在了工地,命運對他挺好,沒讓他半身不遂地躺床上,他直接就這麼兩腳一蹬,沒了性命,死後,他頭一件事,就是想去看看兒子,成了靈魂的他,竟然還挺高興,覺得自己兜兜轉轉,總算能好好地陪在兒子身邊一會。
然後他便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孤身一人,四處行走,甚至想找個伴的想法都無,他甚至像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命一樣,迷上了各種極限活動,什麼蹦極、登高峰,什麼都做,像是在燃燒自己一般瘋狂。
靈魂狀態,就像一種懲罰,他終於不再能繼續自欺欺人,他明白了,他這個拋棄兒子的混蛋,根本不是人。
那靈魂甚至沒能抬起頭,隻是看著地:“請你幫幫我,早些回去吧,我已經想通了,出息,麵子,算是什麼?哪怕一飛和媽恨我、罵我都沒有關係,我想陪著他們,我真後悔……”
世上從無後悔藥,悔恨再多難回頭。
……
C城子弟小學位於城西區,麵積算不得太大,出過幾個優秀校友,對方回報學校,給了點投資,便也有了什麼何大海操場,李一爾教學樓這樣的東西。
裴一飛安靜地坐在原位,自顧自地看著課本,像是沒有聽到四周任何的喧嘩,這個年紀的男孩,很少有毫無玩伴的,沒有朋友,在學校裡,往往就意味著被孤立,明明是下課時間,眾人都三兩成群,卻沒有一個,願意來和他說上一句。
這其實也是有原因的。
裴一飛在上小學前,就和奶奶一起搬到了租房那去,他們和租房的很多人家一樣,開始“壓榨”著房間中的每一寸空間,平日裡隻要能帶回家的東西,他們都會整理好,壓縮著綁在家中,等累積到一定數量後,便打包出售給賣廢品的,總能補貼家用。
這也使得那房中總是充斥著讓人微妙的味道,長處其中的裴一飛,身上便也有類似的“垃圾”味道,雖然他和奶奶都挺講究衛生,勤洗衣服,可若是靠近了,還是要人情不自禁地皺眉後退。
再者,“人窮就要厚臉皮”,裴一飛在父親離開之後,成長了很多,他清楚地看到了奶奶的辛苦,便也格外體諒他,想要為她分擔。
出於這樣的心態,裴一飛沒有任何猶豫,他開始乾起了校園、校園外清道夫的工作,每天帶著個大袋子,一路撿著東西回家,甚至連人丟到垃圾桶的,也不嫌棄臟,翻起蓋子,挑出丟到自己的大袋子裡麵,至於什麼班級後麵的廢紙、外頭文具店不要的紙皮,隻要大家不介意的,他都會一並拿走,這樣的“撿垃圾”形象,要其他同學很難和他過於親近,這並不全因為虛榮,還因為大多數孩子,對於垃圾=臟的標準印象,哪怕真的想和裴一飛交朋友,也會漸漸地敬而遠之。
裴一飛並不覺得難過——從前他已經難過過了,後來便也學會了接受,讓奶奶輕鬆一點和交到朋友相比,怎麼看還是前者更要重要,哪怕偶爾會孤單也沒有關係,生活遠比這些更要重要。
“一飛,你要去哪個初中。”蘇依依從外頭進來,她一屁股坐在裴一飛的前頭,開口便問。
她從前和裴一飛就住在隔壁屋子,小學的前五年,每天都是和裴奶奶、裴一飛一起吃的,這些彆人會不喜歡甚至厭惡的事情,在她看來很是平常,她反而羨慕裴一飛厲害,能撿到這麼多東西,垃圾雖然臟,可能換錢就不臟了。
“看派位,分到哪就去哪。”
“我可能要去生民中學。”蘇依依壓低了聲音,到了六年級後,同學們隱隱開始有了些對比成績的想法,甚至還會互相隱瞞著打聽到的一手消息,“你不去嗎?”
“學費太貴了,你知道的。”裴一飛在蘇依依麵前也挺坦誠。
蘇依依也替他憂心:“要不你去試試?聽說生民小學招生考試如果能考得好的,有學費減免呢。”事實上學費減免的項目有許多條,什麼國家幾級運動員、市級三好學生、競賽獎項等,可這些都和他們倆沒有關係,若不是今年要升學,他們連有的條目都沒有聽過呢。
“不去了,派位也挺好,沒準我運氣好呢?”裴一飛笑著回,他心裡卻不這麼想,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好像從來就沒有什麼好運。
“也是,不過我們如果能在一所學校就好了。”蘇依依歎了口氣,挺舍不得自己最好的朋友。
裴一飛同樣有些不舍,畢竟派位是派不到私立中學的,如果蘇依依確認能去生民中學,兩人是板上釘釘地要分開念書了:“不過沒關係,到哪裡了我們都是朋友,你還可以給我寫信,家裡的地址你都知道的。”
“那我們可一定,一定不要斷開聯係。”蘇依依伸出手,和他拉了個鉤,然後笑吟吟地收回了手,對於大部分孩子來說,小學畢業的這場分離,算是第一場大的分離——畢竟幼兒園的記憶大多已經挺模糊,他們還不明白,從這時開始,他們便一個個踏上了一條又一條的岔路口,選擇了完全不同的人生。
上課鈴敲響,蘇依依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她悄悄地回頭看了眼好朋友,對方臉上沒有什麼失落的神情,可她卻挺為他感慨。
如果那位不知道去哪兒的裴叔叔能回來就好了,如果回來了,裴奶奶和一飛也不用住在那裡了吧?沒準一飛也能去好點的學校了……
她很快不再去想,認真聽課,畢竟她和一飛認識這六七年,還一次都沒見過那傳說中的裴叔叔呢。
……
樓房裡,裴奶奶正坐在房間,手動得飛快,粘著前頭的頭花,這是她能接到賺得比較多的活計了,計件的,一件半分錢,用膠水把頭花和黑色頭繩黏在一起就行,哪怕她有些年紀,也乾得很快。
最近時不時地,她總會想起那個混賬兒子,也想到那封信裡的那句話——
“媽,等我出息了,我就回來。”
出息什麼,這混賬,怎麼還不知道回來,我都老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大家身邊有沒有這樣的人、或者聽過這樣的事情——[等我出息了就回來]然後再也沒有回來,事實上,被留在家裡的親朋好友,又有誰是真的覺得沒出息就不能回來的呢?←
△原身這種,怎麼樣都賺不到錢,還挺努力的人,其實現實中還是有的……原因很複雜
△叉腰,這回肯定沒有bug,很多都是阿花現實看過、知道的事情。
△事實上,這個故事裡的幾個小孩大部分,包括原身,心理都有點問題的,當然,這並不等同於單親家庭的孩子就要有心理問題,他們隻是出生在了問題的單親家庭裡。
△我,我想要求營養液,不給我我就打滾!←捶地,我打滾也沒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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