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被遺忘的世界(十九)~(二十二)(1 / 2)

短短不到一年的功夫, 裴家這三個人已經是第二次出來旅遊,隻是這回的出行和上次的很不一樣,上一回,是裴鬨春組織的,為了安撫女兒心中傷痕的放鬆旅遊,而這一回,則是裴寶淑牽頭的,為了在有限的時間裡,留下最美記憶的一場旅遊。

旅遊的前半段,裴大妹和裴二妹也跟來了,隻是後半程沒有跟上, 因為寒假期間, 有著個對於國人最重要的節日, 春節, 她們倆都是有家庭的人,在團圓佳節, 即便心裡舍不得也沒辦法再外麵繼續停留, 便依依不舍地提前說了結束,先返回了c城。

“媽媽,快來給我和外公拍照!”餘澤一看見媽媽在遠處發呆,伸出手用力揮舞,要媽媽快些過來, 他小手伸得老高, 緊緊地抓住了外公的手, 哪怕有時流汗,也絕對不會鬆開。

這也是裴寶淑交給他的任務,餘澤一完成得很好,隻要一到外頭,就會立刻牽著外公不撒手。

“來了。”裴寶淑應了一聲,他們雖然在沙灘上,可裴寶淑還背著個雙肩包,她脖子掛著攝像機,包裡背著充電寶和相機,手上還拿著個大屏手機,可以說是裝備齊全了,事實上,現在出行,都講究的是簡裝遊玩,帶這麼多東西,實在有些負重前行,壓得人肩膀都酸疼起來,可無論多累,裴寶淑也沒把設備放下,隻因為想趁著這次,多為家人留下一點回憶。

裴寶淑的手機是在出發前才換的最新款,內存足足有256g,相機的像素也是最高,原先的她,是一部手機能用個五六年不換的人,這次更換的原因還是為了爸爸。

她很難像旁人描述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裴寶淑一向不是認床的人,可這回在旅途中,她卻無數次的從夢中驚醒,在冬日裡大汗淋漓,在她的夢境裡,爸爸正看著她,滿眼迷茫,然後彆過頭說:“我不認識你,你走開!”就像兩人從未有過父女的緣分,從頭到尾都是陌生人。

拍這些有什麼用呢?大姑曾經說過她一回,畢竟旅途從頭到尾,她就這麼抓著設備不撒手,完全沒能享受到旅遊的快樂,大姑擔心她累、也擔心她後來回憶起來遺憾。

她很難解釋清楚內心的那份惶恐,隻想用儘所能,把爸爸還記住她的時光全部留下影像,若是哪一天,一切真的發生,也能靠這些,慰藉自己此後的人生。

“媽媽,你好慢哦!”餘澤一沒忍住,衝著媽媽做了個鬼臉,他和外公都擺了好久的姿勢了,媽媽居然還沒開始拍照。

裴寶淑笑著開口,繼續搗鼓:“這就好了。”她都算不清總共拍了多少照片和短視頻了,手機的內存越來越滿,現在隻是打開相機,都需要卡頓上好一會。

“不要著急,你媽媽在弄呢。”裴鬨春伸出手,為餘澤一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外公,姿勢!”餘澤一一看外公調整動作,立刻提示,他能想到拍照的姿勢千奇百怪,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專業姿勢設計員了,家裡上下都很聽他的。

裴鬨春忙應,伸手擺好了自是:“好好好。”

他和餘澤一兩人的動作像是一個模子拷貝出來的,都做的經典米國電影中超人的飛天姿勢,隻差穿上那身衣服,披上紅披風,就能cos超人了。

“茄子!”裴寶淑喊著茄子,哢嚓又是十幾張,將這樣的畫麵定格在相機裡,類似這樣的場景已有很多次,她甘之如飴,希望能永遠地拍攝下去,隻是這幸福的時光,能夠持續多久呢?

生命有時候就是這麼的無情又友情,眨眼而逝又片刻永恒。

動車相對低廉的價格和不錯的速度,已經成為了大多數國人中距離旅行的首選,春運期間的票著實有些難買,裴寶淑一口氣預約購票了好幾趟,總算買到了返程的車票,她選的是個三人連座,畢竟無論是父親還是兒子,都不是能脫離視線的人。

這趟回家的車,總共要行駛五個半小時,才一上車,車上便是各種味道混雜,已經有買了無座車票的人,擠著要到餐車那去點份飯菜坐下休息,也有人已經穿過座位,到每節車廂後半部接開水的位置開始泡起了泡麵,列車上衣著整潔的乘務員正在叫賣著便當。

裴寶淑在進站前,特地到車站對麵的快餐店那去打包了三份快餐,雖然價格也不低,但總比車站裡售賣的要便宜一些,等到三個人都落了座,裴寶淑便開始分菜起來:“爸,你和澤一的青椒牛肉蓋飯,我們先吃,吃完我拿去後頭丟。”

她很認真地解釋,現在的父親有時和孩子沒有兩樣,若是不說清楚,沒準再過一會,他就會狐疑地看著你,問什麼給他吃這份飯,是不是不想吃才給他?

這半年來,父親的病情一直在進展,她私下問了很多醫生,還托以往的同學的關係,輾轉去谘詢了帝都的醫生,並沒有得到任何相對好些的消息。

“嗯,阿寶也吃,好吃。”裴鬨春坐在了正中間的位置,他對於生活技能的記憶倒沒有太大損害,直接開了蓋,埋頭吃了起來。

“外公,你怎麼不叫我吃。”餘澤一滿臉怨念,感覺被外公歧視了,要知道,他現在才是天天和外公睡覺,同外公分享秘密的那個人好嗎?

裴鬨春立刻被逗笑,揉了揉孫子的腦袋:“好,我們澤一也好好吃,要吃光,可千萬彆浪費。”他溫柔地看著孫子。

“嗯!不浪費。”餘澤一這才滿意地埋頭吃飯起來。

裴寶淑看向這祖孫倆,眼神裡儘是溫柔,按理來說,就憑她一個人要照顧他們倆,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無論是餘澤一還是裴鬨春,都很“懂事”,她並未覺得負擔。

車開得很平穩,飯菜很快就吃完了,裴寶淑直接拿著飯菜盒到後頭去丟垃圾,還沒回到座位,就看到父親在椅子上探頭探腦。

“怎麼了,爸?”裴寶淑看了眼兒子,有些疑惑,她丟個垃圾,來回也沒有兩分鐘的功夫,她很快看到餘澤一也一臉懵地搖了搖頭。

裴鬨春很著急,扯著女兒的袖子,直到她坐下才開口:“阿寶,我們怎麼還不吃飯啊,我看了都已經七點了,等我們坐到c城,都得餓出胃病來!”他指著前頭的顯示屏,每節車廂前頭有個顯示時間地點的屏幕。

裴寶淑一愣神的功夫,就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爸,我們已經吃過了,我剛剛才去丟的垃圾呢!”

“吃過了?”裴鬨春眨了眨眼,“那我怎麼沒印象啊?”

“外公,我們真的吃過了!”餘澤一也已經反應過來,他立刻拿著外公的手貼在自己剛剛吃得圓鼓鼓的肚皮上頭,“你看,我的肚子都鼓起來了,我們倆都吃的青椒牛肉飯!”

“是這樣嗎?”裴鬨春求助地看向女兒,“阿寶,我們吃過了嗎?”

“吃過了的,就在剛剛。”裴寶淑知道爸爸心裡頭著急,握住了爸爸的手,輕輕地按揉著幫他放鬆。

“我怎麼就又忘了。”他緩緩地靠在椅背上,愣愣地看著前頭出神,看上去很傷心。

這個階段的病人,尤其痛苦,舉個簡單的例子,有一件事,你的記憶裡頭明明沒有,可你身邊的所有人都對你說剛發生過,這種恐慌感,是前所未有的,哪怕已經知道自己得了病,也很難接受,自己一眨眼的功夫,就忘卻了事情,拚了命的想要記起來,卻發現腦子裡怎麼都挖不出回憶。

“爸,沒關係的,不重要的,車還有很久,你乖乖地靠著睡一會吧。”她聲音輕柔,小心安撫,事實上這也是這段時間常出現的事情了,人麵對未知,總是恐懼,可她要以最快的速度鎮定下來,否則誰來安慰爸爸呢?

“外公乖,睡一覺就好了。”餘澤一也靠了過來,輕輕地拍著外公,他知道外公的腦子裡住了個怪獸,會一點點地把外公的記憶吃掉,隻是這個怪獸是個壞東西,東一口,西一口的,吃得亂七八糟。

“好。”裴鬨春很聽女兒和外孫的話,雙手緊緊地交握放在肚子前方,閉上了眼,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動車行駛速度很快,打個盹,迷迷糊糊地半夢半醒睜開眼幾回,就到達了目的地,裴寶淑搖醒了兒子和父親,站起來從頂上的行李架那拿下行李,三個人一起出門,不過也統共隻帶了一箱子的行李,裴寶淑一手包辦,不讓兒子和父親插手。

“外公,你乾嘛老甩開我的手呀!”餘澤一很不滿意,把外公手拉了過來,牢牢挽住,“咱們不是說好的嗎?隻要到人多的地方,你就得牽著我!”

“我……”

“爸,你彆嫌煩,澤一和我也是為你好,外頭人多呢,你聽話啊。”裴寶淑安撫地拍了拍爸爸,拿下了行李箱,招呼著澤一往外,她也知道,天天被人牽著,哪個成年人都不喜歡,可在動車站,人流量那麼大,萬一真丟了,那恐怕都找不太回來了!

“好。”裴鬨春低聲應了一句,他臉上有點委屈,將手塞到了餘澤一的手裡,然後乖乖地跟上。

這趟旅途,裴寶淑準備都很充分,下了動車站,便叫了車來接送,他們一家三口一塊坐的後排,裴寶淑最後一個上,她才上車,就感覺到爸爸往她這靠了靠,然後將腦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正眯著眼打盹,她笑著看了一眼,心軟成一片,隻是調整了下姿勢,讓爸爸靠得更舒服一點。

“我們回家了!”到了家的餘澤一,就像是個撒歡的小鳥,雖然在外頭遊玩很開心,可回到家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放鬆了起來,“媽媽,外公,我先去睡覺了好嗎?”他好想趕快撲到床上睡覺。

“好,你先去睡,我陪你外公一下。”裴寶淑當然答應,她笑著看兒子飛奔到了屋裡,然後攙著父親要走。

裴鬨春在確認過餘澤一的身影已經不見後,連忙地靠在了女兒的肩頭,他小心翼翼地道:“阿寶!”

“怎麼了?”

“那小孩是誰啊!”他很不滿意,“為什麼要讓他到我們家裡來住,我都不認得他。”

“爸。”裴寶淑隻感覺,自己的世界像是成了慢動作,她一點點地扭頭回來,深深地看著父親,“他是澤一啊,你不記得了嗎?”

裴鬨春立刻用力搖了搖頭:“我不認得他,誰是澤一?”

“……他啊,是我的兒子,你的外孫。”裴寶淑眼眶裡打轉著眼淚,這一路旅行,她沒在爸爸麵前哭過,隻想給他留下無數個笑臉,可在此刻,那好不容易搭建好的心牆,好像被輕而易舉的推翻了。

“外孫?”他眉頭緊鎖,“不認得,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你是不是騙我?”

“……沒事,咱們慢慢說。”裴寶淑使勁掐著自己,扶著爸爸進了屋,“咱們旅遊剛回來,都累了,先休息,明天我再告訴你。”生了病後的爸爸,也沒了往日的精明,很快就被安撫下來,他點點頭,乖乖到了衛生間換起了衣服,裴寶淑隻是胡亂抹了把臉,控製自己不掉眼淚,然後等到爸爸上了床後,預備替他熄燈,回到房間。

“阿寶,爸爸愛你!”臨要睡的裴鬨春想起什麼,立刻掏出本子核對,說完後,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能安心地躺平在床上。

“我也愛你。”裴寶淑伸手關了燈,卻沒有馬上出去,她在黑暗裡看了父親很久很久,直到那熟悉的輕鼾聲響起,她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一切還是開始了,在剛發現的時候,爸爸也就弄亂過一次大姑和二姑,那時隻是記憶有些模糊,可到了今天,那隻像是被哄睡了的吃記憶的怪獸,忽然醒來,四處跳躍著,一下咬掉了一整塊的記憶,而這隻是開始。

那句爸爸愛你,她還能聽多久呢?

她回到房間坐了很久,還是沒能整理好自己紛繁的思緒,她甚至不知道,要怎麼告訴澤一,他的外公已經忘記了他,而這,大概率是找不回來記憶的了。

裴寶淑在成年以後,哪怕是麵對家庭破裂,丈夫出軌,都沒有任性的發過脾氣,這時候卻忍不住用力地拍著床,大聲地哭了出來:“這是什麼破爛病啊!怎麼就治不好了,怎麼就非得得了,討厭死了。”她像個孩子一樣撲在床上,手死死地抓住床單,哭得心碎。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她就這麼帶著眼淚,迷迷茫茫地睡著,在夢裡,爸爸就像往常一樣,站在她麵前,眉開眼笑地哄著她,不哭了啊,多大的人啊,你看,爸不是沒事嗎?讓你擔心了,現在我已經病好了。淚痕都才乾,嘴角卻不住地往上揚,露出了個分外甜的笑容。

天亮了,夢醒了,可一切卻不會好起來,裴寶淑坐了起來,看著從窗外照射入的陽光,拿起手機給大姑先撥打了電話:“喂,大姑……我們回來了,我是想和你說一件事,爸爸已經想不起來澤一了。”她眼睛往上看,“對,可能很快了,我沒關係的,我很好。”電話那頭的大姑已經開始掉著眼淚,而電話這頭的裴寶淑沒有哭,她倔強地將眼淚停留在昨天。

她不會認輸的,她不能倒,如果倒了這個家要怎麼辦呢?

從這天起,裴寶淑便把自己活成了一個女超人,她從網上訂購了好幾個靠wifi連接的攝像頭,儘數地安在了家裡,並把賬號分享到那個一直活躍著的相親相愛一家人群裡,她平日裡得上班,就靠看著這些攝像頭來看著父親,畢竟得了阿爾茲海默症的老人,最讓人擔憂的一個問題,還是走丟。

餘澤一上下學的接送,則是和同班的一個同學家長達成了協議,兩個孩子回家的路是順路的,每個月給五百,讓他順便把澤一帶回來。

裴寶淑也和學校裡的老師溝通過了,儘可能的不要安排她的夜自修,每天上完課,她便會將工作帶回家裡去處理,將能留在家裡的時間拉到最長。

當然,裴寶淑也想過要請個保姆,隻是爸爸除了愛忘記事情以外,其他都能自理,反倒是家裡多了個陌生人,他總是膽戰心驚,很是排斥,試過幾回,她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人就像是一個陀螺,抽一鞭子就開始飛速旋轉,每一天裴寶淑都在睡醒時給自己潑上一臉冷水,告訴自己要鎮定,然後笑吟吟地看著兒子和父親,用自己並不算寬闊的臂膀,代替著偉岸的父親扛著這個家。

最出於她意料的是,兒子澤一,並沒有因為外公忘記他受到很大傷害,反而是從房間裡拿出了他和外公一起做的記憶相冊,認認真真地同外公解說了起來,裴寶淑那時才知道,在旅遊的過程中,裴鬨春就開始準備了,他從家裡的相冊精挑細選了很多張,一張張整齊地貼在了相冊本上,旁邊還寫了仔細的說明,可是在這本相冊裡,關於他自己的部分並不算多——當然,這也和早年的照片不多有關。

裴鬨春隻是簡單地用三言兩語概括了他的一生,附上了早些年和父母兩個妹妹的全家福,還有和妻子的結婚照,而這之後的每一頁,幾乎都和女兒阿寶有關,從女兒的出生,到女兒的長大,再到暑假時三人一起出去旅遊,對著鏡頭燦爛的笑意……裴寶淑趁父親睡覺時看了那照片很久,最後小心翼翼地將寒假出遊洗出來的照片也貼在了上頭。

[2019年2月1日,我們又出來玩了,最珍貴、最特彆的一場旅遊,爸爸、阿寶和澤一。]

可即便女超人再努力,她也不具有什麼能改變人類身體狀況或是創造生命奇跡的超能力,縱然裴寶淑做到了所有她能做的,每天晚上都要陪著爸爸和澤一,一起說說從前的故事,可裴鬨春記憶裡的橡皮擦,越來越用力,越擦越乾淨。

就在一個月前,裴鬨春已經認不出前來的裴大妹和裴二妹了,哪怕裴大妹和裴二妹含著眼淚在他麵前說從前的事情,他也隻是疑惑地眨了眨眼說:“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們大哥。”

“裴老師,要回家去啊?”有也結束了課程,不用看晚自習的老師同樣準備回家,看到裴寶淑便搭話問道。

“嗯,要回去。”裴寶淑點了點頭,手上抓著的手機還開著視頻,視頻裡正播放著家裡客廳的場景,裴鬨春正坐在沙發那看著電視,手上還拿著一小袋零食,這些都是裴寶淑事先分好的,一天一袋,否則像是裴鬨春目前的情況,時常會想不起來自己已經吃過不少零食的事情,然後一袋接著一袋,最後吃得脹了才知道。

“好,那您慢走。”那老師看著裴寶淑上車也進了自己的車子,忍不住搖了搖頭,歎息地道:“真可憐。”

可憐什麼呢?可憐的多了去了,這裴老師,也才三十來歲,離了婚,帶著個拖油瓶,上頭家裡的老人還病了,說是什麼老年癡呆,估計也挺嚴重,像是她這樣,這輩子算是完了,照顧個十幾年父親和兒子,等到以後老了,那就得孤獨到老呢!像是他們之間,現在也時常拿裴老師的例子舉例,這天有不測風雲,彆一衝動就離婚,要是裴老師現在,還有個丈夫陪在身邊,沒準都能少不少壓力。

若是這些話傳到了裴寶淑的耳朵裡,她隻會搖搖頭,是,父親的生病的確讓她遺憾又痛苦,可離婚、帶著孩子並不是,她現在無數次的慶幸,自己及時地離了婚,在父親最後能保持清醒記憶的時候,留下一個可靠的背影。

——就算爸爸忘記了,也會很放心吧?

開車要注意安全規範,說來現在估計找不到比裴寶淑更講究的了,她不肯生病、也絕不肯自己發生半點意外,在臨要關手機前,她鬆了口氣,因為屏幕裡出現了兒子的身影,現在的小學放學早,時常兒子都會比她更早到家,餘澤一這段時間也成長了很多,每回回得早,都會去陪外公說說話——哪怕沒有一次,外公能夠主動認出他。

當裴寶淑推開門的時候,家裡傳來的是餘澤一耐心的聲音:“外公,這個是你寫的字,你還認不認得?嗯,這個就是我啦!我剛出生的時候,你去看我,還有媽媽一起拍了這張照片。”

“這是阿寶和……你?”

“對,外公!”餘澤一立刻鼓掌鼓勵外公,就像是從前外公教他讀書時一樣地哄著人。

裴寶淑心裡鬆了一口氣,換好鞋放鬆地進了屋:“爸,澤一,我回來了,你們在乾嘛呢?”迎接她的,是一雙激動的眼睛,和一雙迷茫的眼睛,裴寶淑的那顆心,忽然如墜深淵。

“媽,你回來了!快休息一下。”這是澤一,每天他都擔心媽媽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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