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血是哪來的?”
“這……這是彆人的血……”爸爸支支吾吾地說,“我累了,先去睡了。”
他緩緩地站起來,一步步挪回房間,我發現他又彎腰駝背了,之前那種精氣神消失得乾乾淨淨。
這個夜晚,瘋狂的行動席卷了整座城市,打砸搶燒四處上演。
威廉的店鋪也被砸了幾家,呈報上去後,政府部門承諾將給予經濟補償,一個工作人員說:“昨晚的動亂源於市民自發組織的抗議活動,菲利斯人將承擔全部責任。”
緊接著,又出現了鋪天蓋地的新聞,國家頒布了幾項重大舉措。
禁止菲利斯人經商,禁止菲利斯人種植土地。
從即日起,任何菲利斯人出門必須佩帶‘雙S’標誌,‘雙S’標誌是兩個S嵌套在一起的圖案,需做成袖標,或者縫在上衣的左前胸。
而後一天之內,國家逮捕了超過30萬菲利斯人,他們全是名下有土地、公司或大量債券的有錢人,國家宣布將剝奪他們的全部非法所得財產。
於是,等我帶著資料再次走進移民署的時候,那裡的工作人員這樣答複我。
“很抱歉,我們暫停發放出國簽證了。”
“為什麼?”
“管控更嚴格了,國家要求菲利斯人必須上繳所有非法所得財產才能離境。而且由於最近出國的菲利斯人太多,很多國家都不再對菲利斯人發放簽證了,我們周邊的國家還關閉了邊境。”
我不安地問:“不再發放簽證?西國呢?西國也不發放了嗎?”
“您沒看今早的報紙吧,西國大使說,他們一個菲利斯人也不要。”
走出移民署,外麵的陽光讓我頭昏目眩,我扶著額頭走到一處陰涼下時,看到兩名治安官攔住了一個黑頭發的男人。
“你是菲利斯人嗎?”手持警棍的治安官問。
黑發男子瑟縮地點點頭。
“為什麼不佩戴雙S標識?”治安官的口氣嚴厲了起來。
“我……我忘了。”
“忘了?”治安官凝眉道,“你知道忘了有什麼後果嗎?偽裝身份是重罪!是危害國家安全!要坐牢的!”
“對不起,我這就回去戴。”
“不必了,去警局吧!”
治安官不由分說銬住男人,把他押走了,路上的行人紛紛側目。
我在附近報攤上買了一張報紙,上麵有記者采訪西國大使的一段話。
“他們是被普國遺棄的普國人,是普國的麻煩,為什麼要外國來擦屁股?而且菲利斯人走到哪裡都是少數民族,我們的民眾也討厭外國人搶走我們的工作。你再看看其他國家,他們也不要菲利斯人,有的國家直接說自己不是移民國家,有的國家說尤其不要菲利斯人,還有的國家說怕國內也掀起民族主義情緒。所以不要再送他們來了,我們一個都不要,如果你們繼續開放邊界,那就讓他們餓死在國界線上,我們西國是不會管的。”
傍晚,威廉高高興興回家,還帶來了一瓶香檳。
“我有個好消息要宣布,國家已經全麵禁止菲利斯人經商了,哪怕是持有股份和投資都不行,肉店全是我的了。”
“你不過掛了個名字而已。”我皺眉道,“難道要霸占彆人的店嗎?”
威廉聳聳肩說:“霸占?彆說得那麼難聽,很多菲利斯人的商店都被充公了,我好歹還能給他們一些補償。”
“你打算給多少?”
“嘿!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現在菲利斯人不能經商,不能種地,連工作都快沒有了,我經營他們的店,幫他們找吃的用的,他們好歹還衣食無憂呢。”威廉自豪地說,“我可是個好人。”
然而到了晚上,一位店長卻來和威廉談判。
“你讓我賣掉肉店,再把錢都給你?”威廉好笑地說,“你是瘋了吧。”
店長是個黑發黑眼,留著小胡子的中年男人,他無奈道:“這是我的店。”
“是嗎?那店長寫了誰的名字?菲利斯人有經營肉店的資格嗎?”
“納西斯先生,請您公平一點,雖然讓你掛名,可店是我的,我們經營幾十年了,如果不是需要錢,也舍不得賣掉啊。求您行行好,我可以給您好處費。”
“我看你是昏頭了,要不是我掛名,這家店早就被政府收走了,你現在還能住在店裡,拿著店鋪收益,這全都要感謝我!既然你不需要,那就滾吧!帶著全家滾得遠遠的!”威廉陰沉著臉說。
“你!你怎麼能這樣!我當初是信任你……”
“閉嘴吧!忘恩負義的東西!要不是我,你的店早沒了!是我幫了你,幫了你全家!”
店長氣得渾身發抖,他哆嗦著說:“這是我的店!你不能搶走我的店!”
“那你去告我吧,問問法官店是誰的!”威廉厲聲道,“以前我看在你們可憐的份上,每月分你那麼多錢,果然菲利斯人都陰險卑鄙,忘恩負義!”
店長氣急了,衝上去和威廉動手,卻被威廉一拳就捶倒了。
我急忙跑出來,扶住店長,生氣地對威廉說:“你要做什麼!”
“你彆管閒事!打電話報警!”
我從沒見過威廉這幅模樣,他神情緊繃,氣喘籲籲,身上的憤怒猶如實質,正絲絲縷縷滲透出來。
中年男人早就控製不住眼淚了,他用手背抿去淚水,抽泣道:“你不能這樣,這是我的店,我為它付出了一輩子……”
“滾!滾出去!”威廉指著門口叫道。
我送男人離開,然後在樓下安慰他:“您彆著急,我會勸威廉的,您著急用錢嗎?”
“我要帶家人離開普國,所以急需用錢。”男人說。
“您弄到簽證了嗎?”
“我沒那個本事……”
“那您怎麼離開呢?”我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我同母異父的妹妹是菲利斯人,我也想送她出國,可我沒有途徑。”
男人遲疑了一會兒說:“您能說服納西斯先生把店歸還我嗎?我的店我知道,加上房屋和土地,至少價值700金,我明白現在的情形,所以我不要那麼多,隻要500金就夠了。”
“我怕說服不了他給您這麼多錢。”我遲疑道,“你也知道國家沒收了很多菲利斯人的財產,包括房子、土地和公司,全在拍賣行公開拍賣,可以用很少的錢就買到價值好幾倍的東西。”
“這太不公平了小姐,那是我經營了一輩子的店啊,我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了它身上,本想傳給我兒子的。”男人傷心地說。
“我會儘量勸他的。”我歎息道。
說真的,我也嚇了一跳,威廉那凶狠的模樣我從沒見過,他對待家人一直很溫柔,即使我對他發脾氣,先軟下聲音道歉的也都是他,我有些害怕他剛才的樣子。
男人滿懷希望地看著我說:“小姐,如果您能幫我,那就是救了我全家。我有個堂兄,前幾天被打死在了街頭,我們去報警,結果警察嘲笑我們不說,還罵我們也該死,所以我才打算帶家人偷渡出去。”
“偷渡?”
男人也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我們打算悄悄穿過國界線,去薩斯國。”
薩斯國也說普語,幾個世紀來一直和普國打仗,這個國家是禁止普國移民的,去那裡是個好選擇嗎?
我遲疑道:“國界有山河阻隔,還有軍隊巡邏,偷渡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所以我才需要錢,有熟悉國界的人可以帶我們穿過高山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