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些日子在船上有事沒事就愛找茬在口頭上調戲他一番,已經習慣成自然。
而賀淵也從初時的麵紅耳赤被磨礪到如今的波瀾不驚,有時甚至會稍稍還以同樣顏色。
“我手摸到哪兒我自己不知道?要你說?”他淡聲回嘴。
“喲,照你的性子,這種時候不是該紅著臉說‘抱歉,一時情急,冒昧唐突’?”趙蕎斜眼笑睨他,“賀七啊賀七,你變了。”
賀淵沒好氣地白她一眼:“近墨者黑。”
都是被這小流氓帶壞的,她還好意思提。
眼見他又想落荒而逃,趙蕎小跑上去扯住他衣袖。
賀淵僵硬止步,卻沒回頭:“你還鬨?”著惱沉嗓之下藏著點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縱容。
趙蕎鬆開揪住他衣袖的手,抿唇正色:“不鬨了。我是想說,後頭有尾巴從船上跟下來了。”
“知道,”賀淵回眸,眉梢疑惑上挑,“要我去滅口?”
“當我瘋了嗎?”趙蕎好氣又好笑地瞪他,“我初次到原州,一時不知該往哪裡落腳。內衛在此地既有暗樁,想來你對這裡比我了解些。有沒有哪裡是既能讓他們跟,對咱們來說又安全的地方?”
賀淵回眸與她四目相接,頷首應道:“去城北折柳客棧。”
折柳客棧在葉城城北客棧最集中的幾條街巷中,外觀看起來與周圍大多數中等客棧沒什麼區彆。
連攬客小二熱情吆喝的話都與隔壁客棧小二沒太大出入。
也就門口那兩柄交叉懸掛的桃木劍看起來稍稍特彆些,但也並不會太過突兀。
為免身後的尾巴起疑,趙蕎眼珠滴溜溜一轉,揚聲笑道:“唔,你這小郎君還算乖巧,知道要心疼自家夫人的。”
賀淵自然懂她這話是說給後頭的人聽的,可看著韓靈、阮結香等人暗自忍笑的模樣,登時隻覺由內而外地不自在。
“你話可真多,趙、大、春。”
雖眾人都知這是趙蕎路引名牒上的假名字,還是當初趙蕎自己想出來的,也確實如她所言符合說書班主的身份。
可這麼猝不及防聽賀淵一字一頓地喚出來,莫名彆扭又好笑,阮結香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你名字起得文雅又怎麼樣?再好也隻是區區趙門賀郎!”
趙蕎懊惱嗔瞪賀淵一眼,邁開步子氣哼哼進了客棧。
客棧掌櫃是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少婦,裝束乾練,笑容親切。眼見進了位氣呼呼的 嬌客,她笑意不改,熱情地招呼著。
可等到趙蕎身後一眾呼啦啦全湧進門後,掌櫃在看清賀淵時眸心倏地閃過些許訝異,接著笑容就淡了下去。
原州是水、陸兩道皆彙通南北的樞紐之地,這葉城做為原州的州府又自古是聲名遐邇的重鎮,商旅往來頻繁,相關規製也比彆處齊全。
除漕運碼頭有官員稽核路引名牒外,入住客棧時也需將路引名牒出示給店家掌櫃驗看過目。
阮結香將所有人的路引名牒都放到櫃台上。
初時掌櫃看得也不算細致,大致掃一眼官印後就合上放到旁邊。唯獨拿起趙蕎與賀淵那本時頓了頓。
“難怪先前進門時聽到親親熱熱拌嘴呢,”她抬起頭來,笑盈盈衝趙蕎頷首,“原來是一對恩愛伉儷。”
“咳,我就那麼個德行,讓掌櫃的見笑了。”趙蕎略抿笑唇,總覺這掌櫃雖看著自己在說話,眼角餘光卻頻頻瞥向賀淵。
眼神還有些說不上來的古怪。
趙蕎心中暗忖,賀淵脫口定下這間客棧,按常理來說,這掌櫃的即便不是擔負著使命隱藏身份的金雲內衛暗樁,至少也是協助伴侶完成暗樁使命的內衛眷屬。
那她會認識賀淵,也不算太奇怪的事。
可這種人通常都要先接受極其嚴格的訓練,即便認出是自家左統領大人親臨,在雙方沒有相互表明身份之前,神情舉止不該流露半點異樣,這是暗樁行事最起碼的準則。
趙蕎回頭看向賀淵——
神情淡漠,無波無瀾。這才是正確的範本啊。
隨店小二去往房間安置之前,趙蕎的目光淡淡掃過掌櫃的髻上那枚分花紋素木簪,心中咯噔一聲。
分花紋素木簪。伴侶亡故之人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