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詩有春、花、草、鳥四字,惜春殘和後麵的蕭蕭、萋萋疊字對應,寫出傷春之意,誠為佳作,不錯不錯。”
將此詩放在桌上,俞元清接下來念道:“鬆風卷隨碧雲去,鳥鳴空澗客憂思。草色斑斑春雨後,花落上苑第幾枝。”又是一片叫好聲,劉逸興在一旁擠眉弄眼地嘻笑,這篇名為他的大作實際就是俞元清的詩,自己品評自己的詩哪會輸。
果然,俞元清評道:“此詩將鬆、花、草、鳥嵌入春中,通過遊子的思鄉之情表達對春天思憶,一個空字寫出傷懷之感,草色斑斑尤為形象,因此我認為此詩較前首略強些。”
亭中眾人多是飽學之士,詩之好壞自然能分辨,邱德海亦覺己詩不如此首,沒有作聲。劉逸興見李亦峰沒有異議,拱拱手笑道:“承讓承讓,李兄,晚上我作東,醉仙樓不醉不歸,哈哈哈哈。”
李亦峰又好氣又好笑,心想你堂堂一個秀才,錄事參軍之子,想喝酒用得著用這種手段嗎?不過大鄭國賭風很盛,鬥詩賭勝更是文人雅事,能結交到俞訓導、劉逸興以及府學的生員,這十兩銀子花得值。
臉上笑意不變,李亦峰極有風度地拱手回禮道:“劉兄才學過人,李某甘拜下風,今後還要多多倚仗。”
“好說,好說,哈哈。”劉逸興兩隻眼快眯成一條線了,伸手拿起折扇,將其中一把遞向李亦峰,道:“見者有份。”
看著劉逸興與李亦峰自說自話,又拿銀子又分扇,郭懷理高嚷道:“急什麼,我們的詩還沒念,輸贏還未定呢。”
眾人一陣哄笑,劉逸興頓住手,略帶尷尬地笑道:“是我等疏忽了,且聽聽兩位才子的大作。”
俞元清麵帶調笑之色,清了清嗓子,展開江安義的詩,高聲讀道:“昆華山前草萋萋,澗水東流複向西。”
劉逸興插話道:“此句與李兄的‘萋萋芳草逐遠山’倒有幾分相似,不錯不錯,且聽後兩句。”
俞元清笑容凝住,手中的詩看了一遍又一遍,劉逸興詫異地問道:“先生怎麼不往下讀了?”
將詩交給劉逸興,俞元清來到江安義麵前,拱手道:“俞某有眼無珠,不識高人,恕罪恕罪。”
那邊,劉逸興忍不住叫出聲來,“好詩,真是好詩。”
旁邊的人莫名所以,性急的喊道:“什麼好詩,快讓大家都聽聽。”
“昆華山前草萋萋,澗水東流複向西。鬆下無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鳥空啼。”
全場一寂,緊接著叫好聲轟起,誰也沒想到這場鬥詩異峰兀起,居然讓兩個年輕人贏了。
俞元清被喝采聲驚醒,評道:“此詩以草、鬆、花、鳥寫春景,用‘空啼’二字以樂寫哀,以鬨襯靜,與前文中的‘自落’相照應,寫出傷春寂寞之情,誠為不可多得的好詩,鄙人自愧不如。”
不過俞元清亦有疑問,這首詩蒼桑之意很濃,不像是年輕人所寫,轉念一想,這場賭鬥本就是作弊,對方拿出的作品並無不知道,至於是誰做的便不重要了。
劉逸興有些狼狽,自己做的套反被套了進去,尷尬地笑道:“慚愧慚愧,此次賭鬥兩位贏了,還未請教兩位尊姓大名。”
江安義和郭懷理報上姓名。劉逸興爽朗地笑道:“原想誆李公子的銀子請大家喝酒,沒想到被兩位巧手得去,願賭服輸,兩位收好賭注。”
劉逸興說得豪邁,以為兩人會用贏來的銀子請大家吃酒交個朋友,你好我好大家好。沒料到郭懷理道聲“貪財”,手腳麻利地將桌上的銀子扒入懷中,拿起折扇,拱手作了個揖,拉著江安義腳底抹油溜之乎,留下一亭目瞪口呆的看客。
等兩人不見蹤影,劉逸興才回過味來,失聲笑道:“這是個妙人,哈哈哈,有趣,有趣得緊。”
李亦峰也放聲大笑,道:“相逢不如偶遇,晚
飯就由小弟來做東。劉兄你地頭熟,俞訓導,諸位兄台,大家請賞臉。”
昆華山下,郭懷理昂著胖臉,正氣凜然地教訓著江安義:“小江,不是我跑得快,這二十兩銀子就沒了。朋友得交,但這些官少爺咱們交不上,犯不著花錢買虛交情。”
從懷中掏出銀子,塞入江安義的手中,郭懷理的心情不是一般地好,笑道:“小江,今晚你可得由請客,挑最貴的地去。對了,你的詩文啥時變得這麼厲害,挑拿手的趕緊念兩首給哥哥,我背熟後也贏他幾兩銀子花花。”
一路磨嘰念,江安義實在受不了了,念了首“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郭懷理搖頭晃腦地低聲念誦,江安義耳根總算得了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