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義一皺眉,朝庭的本意到了地方上被曲解了,隻要是新政出來,這些貪官汙吏總能變著法子謀利,這清仗田畝還剛開始,林陽縣就利用重新劃等來做手腳了,該征的田稅不征,普通百姓的負擔倒加重了。
石頭爺爺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一甲子的歲月讓他看到更多的東西,他聽孫子說過,江公子中了狀元,這次到仁州來就是為了清田,江公子想知道的東西不是這些。爺爺歎道:“江公子,你是俺家的貴人,
對你沒有什麼好的掖著藏著的。我知道你是為清仗田畝來的,俺們縣裡的田地有二成多都掛在毅勇伯的名下,光俺們這平嶺村就有十多戶人家是這樣。”
毅勇伯府,江安義頓覺頭痛。經過一次較量,江安義深深地明白自己和毅勇伯之間的差距,龍衛尚不敢輕動,何況自己一個小小的清仗副使,有一比,雞蛋與石頭。
“縣裡的縣丞姓李,聽說是安齊李家的人,在俺們縣做了八年縣丞,縣中大大小小的事都被他牢牢把在手中,曆任縣官都成了擺設。聽說馬縣令剛來的時候還想著與他鬥一鬥,結果出門連轎子都找不到,最後聽說自己買了頭驢。李家更貪,用儘手段奪地,咱家的中田劃成上田,八成就是這位李老爺在搞鬼,要是你聽話,將田掛在李氏名下,中田變成下田,或者直接掛在有功名的人名下,一切都好說。”
“不過,李家做事不地道,聽說有人掛在他家名下的地被奪了去,真成了他家的了,所以縣裡的人都怕,毅勇伯府的名聲就好多了,大家都寧願掛在伯
府名下。其他大大小小還有些老爺們,比起這兩家就是小頭了。”
李家,江安義想起自己的那位同室李世成,回書院時自己還專程找過這位李兄。李世成被江安義中狀元刺激得不輕,推卻一切應酬埋頭苦讀,已經升入修道堂了。李世成指著牆上的“寶劍鋒自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對江安義說,不中舉及第就愧對狀元郎對他的勉勵。
真沒想到,小小的林陽縣就遇到了仁州清仗最大的兩塊石頭。如果能將這兩塊石頭翹動,便是將鐵核桃砸開了一道縫,剩下的事會好辦得多。隻是自己這枚雞蛋丟上去,多半粉身碎骨石頭也沒有半分事,江安義皺著眉頭苦惱著。
山村的夜晚很清涼,已經三更天了,心法早已習練過了,江安義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想到毅勇伯府就難以入睡。索性披衣推門而出,天空蔚藍,滿天星鬥閃爍不定。
“江公子,還沒睡啊。”
院中棗樹下,爺爺坐在竹椅上,一點紅光,正在抽著旱煙。
“睡不著。”江安義走過去,坐在旁邊的竹椅上,抬頭看著滿天的星鬥發呆。
“老漢是個鄉下人,小時候常到河邊釣魚抓蝦。有一次,俺看到水中的石頭上有隻大蚌張著殼在曬太陽,這東西很機警,稍有動靜就掉在水中,難以找到。老漢正想如何能不驚動它,天上飛來一隻水鳥,伸著長嘴啄蚌肉。蚌閉上殼,夾住了水鳥的嘴,兩個東西在那裡翻騰,老漢我上前一把全給抓住了。”
煙草帶著辛辣味,嗆得江安義連打幾個噴嚏。石頭爺爺磕儘煙灰,站起身道:“天不早了,老漢明天還要下地乾活,江公子也早點睡吧。”
縣衙東花廳,縣丞李明善坐在公案後辦公,出出進進的人都向他稟報公事,至於那位毛頭縣令被人遺忘了。這位姓馬的縣令幾次較量下來認了慫,每天掛著大印,騎著匹瘦驢,帶著個小童寄情山水,要蓋印的時候提前招呼一聲就行。
忙了一早上,總算將公事處理完,花廳內安靜下來,李明善伸了個懶腰,自覺精神煥發。上個月剛過的四十七歲生日,李明善新納了一房小妾,正乾勁十足。戶曹李東傑笑嘻嘻地走了進來,作了個揖,叫了聲“叔”。
李明善沉下臉,道:“不是早跟你說過嘛,公堂之上要叫大人。你來有什麼事?不是又沒錢了吧。”
“大人,今天有幾戶人家要把田地掛在叔父的名下,叔你說的那個主意真不錯,這些泥腿子就是死腦筋,不讓他們知道點厲害他們還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李東傑嘻皮笑臉地道,根本沒把李明善的告誡放在心上。
李明善心中十分不快,這位堂侄是長房的老七,自己出身在四房,看得出這小子從骨子裡看輕自己。不過族規大於法,李明善歎了口氣,自己這個縣丞也是族中使力安排的,能排斥開縣令也是族中使力,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跳出族長的手心。族長向來由長
房繼承,這李家的說話人是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