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裡長亭,恰是東西南北交通要道,江安義和張克濟要在此處分彆,江安義東進入福州回京都,而張克濟父女從方州南下,經仁州到德州,前往新齊縣平山鎮江府。臨彆依依,張珍拉住江安義的衣襟,淚眼婆娑,戀戀不舍。
江安義眼眶也有點濕潤,連忙揚起臉掩飾就要流下的淚珠,無意中發現前麵不遠道旁林中停著一輛騾車,趕車的蒼頭正是盧府垂花門前的老漢方叔。年老視弱,方叔手拿長鞭,竭力攏著目光注視著西來的人。
“張兄,那是不是方叔?”
順著江安義手指的方向,張克濟甩臉觀看,正是方叔。抑不住心中激動,張克濟催馬上前。此刻,方叔也發現了他,愣愣地朝著張克濟臉上的麵具觀瞧,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近前下馬,張克濟壓低聲音道:“方叔,你可是在等我。”
聽到聲音,方叔如夢驚醒,向著張克濟上下打量向眼,連連點頭,轉身撩起車簾。騾車之內,並排坐著白發蒼蒼一男一女。
張克濟一見,“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哽咽地哭道:“不孝兒拜見爹娘。”頭磕在地上,伏地不起,放聲痛哭。
在方叔的摻扶下,兩名老人下了車,男的尚強自支撐,女的已經老淚縱橫,哆嗦著嘴唇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越兒…你…越兒…”
男者也雙目垂淚,但盯著張克濟的麵具有幾分不確,猜疑地問道:“你是子越,為何還戴著麵具?”
張克濟側著臉,顫抖著雙手摘下麵具,當看到完好的那半邊臉時,正是盧子越。當另半張枯焦的臉也轉過來,女子一驚,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撫摸兒子
的臉,嘴中冒出句“我苦命的孩兒”,身子一歪,暈了過去。
盧子越的父親連忙伸手攬住妻子,死死地盯著兒子那半張被毀的臉,嘴角抽搐,身形搖搖欲墜,方叔急忙在一旁扶住。張克濟膝行上前,死死抱住父母的腿,頭紮在上麵,“嗚嗚”地哭得像個孩子。
母親悠悠醒轉,看著跪在腳邊的兒子,蹲下身子,抱住張克濟的頭,放聲哭道:“越兒,我苦命的越兒,你這是怎麼了?我的越兒啊,你的臉怎麼了…”邊說邊用手輕輕地摩挲著張克濟燒焦的枯臉,兩隻昏花的眼睛淚如泉湧,眼看著又要不支。
張克濟摟住娘,輕言安慰道:“沒事,不小心失了火,被燎了一下,早好了,沒事。”
盧子越的父親呆呆地看著摟在一塊的母子,想起兒子當年被稱譽為盧家玉樹,何等的風流倜儻,如今麵容被毀亡命天涯,這一切都從高中榜眼後改變,盧家林身居工部尚書,兒子身世飄零,自家被大房欺
淩,子女皆遭牽累。
“我好恨啊”,盧子越的父親頓足吐出三個字,凝視兒子的半張焦臉,輕聲道:“當年是為父軟弱,同意你祖父提出的更換名次的主意,害了你一生,是為父對不起你。”
張克濟回頭,江安義牽著兩匹馬站在路邊,擋住路上行人的目光。張珍站在江安義身旁,好奇中帶著些惶恐,向這裡看著。
“珍兒,你來,拜見爺爺奶奶。”
張珍乖巧趴在地上磕頭:“見過爺爺,奶奶。”
“你叫珍兒”,盧子越的母親拉起珍兒,仔細端詳著,道:“像你父親,臉形輪廓和你父親小時很像,就是這雙眼睛有點不一樣。”
說著,從手上褪下手鐲,塞到張珍的手中,歎息道:“閨女,你跟著你爹受苦了,奶奶怕是等不到你出嫁那天了,這副鐲子就算是奶奶送給你的禮物吧
。”
盧子越的父親從車中拿出個小包,遞給張克濟。張克濟接過,沉甸甸的,應該是錢。方叔在旁邊道:“子越少爺,自打你出事後家裡的狀況就不好,大老爺那邊…”
“老方,不要說了”,盧子越的父親阻住方叔往下說,退後兩步對著兒子道:“子越,知道你還活著我和你娘也算放下心思。我知道你不會勾結外敵,但是朝庭的通輯還沒有消除,你回盧家恐怕是自投羅網,族中不少人巴不得拿你去領賞。我也不問你的去處,你自己好好活著,不要掛念我和你娘,如果沒有洗脫冤情,就是我和你娘死了也不要回來奔喪。”
張克濟痛苦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爹娘已經上了騾車,招呼方叔道:“走吧,彆讓人發現了。”
騾車緩緩起動,張克濟父女在道旁跪著相送。等騾車走遠,張克濟打開小包,裡麵有兩張五十兩的銀票,或整或散的一堆銀子,還有幾串銅錢,睹物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