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雪在節後悄然而至,將整個帝都裝點得銀妝素裹,分外妖嬈。
這幾天工部周員外郎家門若市,不少五六品的官員帶著家眷前來拜望周老夫人,天子在上元燈節上誥封的六品安人。
依照《大鄭律》,官員的妻子可以相應取得丈夫的敕封,一品曰國夫人,二品稱夫人,三品稱淑人,四品恭人,五品宜人,六品安人,七八品都是孺人。
至於蔭子,則非大官大功不可。先說官,四品官員以上官員方才有蔭子的資格,從四品官蔭其子從九品上文林郎,正四品蔭子正九品上儒林郎。以此類推,從三品蔭子從八品上承奉郎,正三品蔭正八品上的給事郎,從二品蔭從七品上的朝散郎,正二品蔭朝請郎,從一品蔭奉議郎,正一品蔭朝議郎。
大鄭對爵位控製得很嚴,非功不封爵,公侯伯
子男,非戰功不封侯。而爵位有的可以世襲,有的卻要降等襲位。以韋義深兩朝獨相,也不過被封長池伯,而且是降等的,其子襲位自動降為長池子,到其孫則為長池男,然後就沒有了然後。爵位最尊崇,國公之妻可稱國夫人,其他爵位皆直接稱夫人,如毅勇伯楊祥亮的妻子可稱毅勇伯夫人。
除了封妻之外,也可以要求封母,比如說江安義得官之後,就向禮部申報封其母為六品安人。一般說來都是禮部根據相應的官階進行封號,天子敕封的情況極少,非立有大功不封。
前兩年清仗,張良寬為國儘忠,天子嘉其忠貞,蔭封其子從九品上文林郎,夫人麗娘誥封六品安人,這是極大的恩寵。誰料到,周員外郎憑借兩盞柚燈就為其母搏得了六品安人的誥封,這簡直是天上掉金子被砸中。許多人頓足捶胸,這樣的好機會怎麼沒把握住,隻不過不是太子身邊的近臣,沒辦法靠近,自然也沒有機會。其母被封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簡在帝心。從六品的官員京城有多少,能被天子記住的有
幾個。
周員外郎既是崇文館直學士,又被天子器重,一舉成為豐樂十二年開春以來最炙手可熱的人物,風頭之勁,超過了新科狀元卓承訓。
年後,這批新科進士陸續授官上任,前三甲照例留在京中,狀元郎卓承訓任門下左補闕,官階隻是從七品上,但極為清貴,是天子近臣;榜眼丁楚秘書監從七品下校書郎,校正國經籍圖書;探花華文慶從七品下的司農寺太倉署令。
從官階上來看,不論是卓榜還是前幾屆的狀元榜都不如江榜,免不了生出些議論來。江安義從田守樓嘴中得知這些小道消息,也沒想過和誰比較,一笑了之。然而,他不在意,有人在意,一股冷風不知從何處刮來,將整個永昌城都籠罩在倒春寒之中。
借助上元燈節的餘韻,街頭巷尾多了一種會自轉的走馬燈,五十枚銅錢的價格不菲。京中有錢人不少,區區五十文自然不放在眼中,靠近皇城和東市的幾個坊市,如果誰家小孩手中沒有提盞走馬燈,都不
好意思出門與小夥伴們玩耍。
這種新奇的走馬燈據說是詞仙江安義所製,不知誰傳言當日太子向天子獻燈時,天子曾斥之為“奇技淫巧”,同樣是燈,走馬燈與柚燈的待遇一天一地,不禁讓人生出幾分遐想。不過對於江安義多數人不敢有平常眼光看待,他的起起落落總是出人意料,雖說遭了天子的斥責,誰知道會不會是“愛之深責之切”呢。
還有一件事暗中傳出,沒有人敢在大庭廣眾下談論,越是如此,得知消息的人越是用心揣摩。此次上元燈節,天子在勤政樓上並沒有對看似兒戲的燈賽給出燈狀元,而是嘉獎了太子的仁厚,同時也嘉許了二皇子的忠孝,甚至有人繪聲繪色地說王皇後臉色鐵青,黃淑妃一臉笑容,聽說表演結束後,天子宿在淑寧宮。
江安義隱約地聽到了這樣的風聲,身為崇文館直學士,他無疑是站在太子一邊的,史書之中奪嫡的記載層出不窮,無論成敗都是血流成河。江安義再愣
,也知道這種事情不能聽,不能問,更不能沾。
太陽升起,大雪初融,露出被雪覆蓋的汙濁,永昌城處處泥濘。馬蹄踏在汙雪上,濺得閃避不及的行人身上星星點點。
江安義與李世成並轡而行,去參加禮部侍郎鄧懷肅舉辦的酒會,這是年後“澤黨”的第一次大聚會。鄧懷肅逢五年大考,評在上等,按律提升一級,恰巧禮部郎中王克複遭天子痛斥,自覺無顏請辭。侍郎的位置空了出來,原本侍郎是從四品下的官階,鄧懷肅還差一階,天子特準其以正五品上官階攝禮部侍郎一職。
自打澤黨領軍人物大理寺卿魏明遠告老還鄉,少府少監郭台固出任晃州刺史後,“澤黨”在朝中的話語權大大削弱,剩下的多是五六品的小官,上不得台麵,在天子麵前說不上話。
先是魏懷超升任理匭左監(兼領禦史中丞),接著是鄧懷肅攝禮部侍郎,兩個從四品下的官階的異軍突起,給受到重擊的“澤黨”打了一劑強心針。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