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裡麵念頭電轉,文士舉手禮道:“恕劉某眼拙,一時未認出兄台是誰?”
江安義哈哈大笑,踏步出亭,開口念道:“昆華山前草萋萋,澗水東流複向西。鬆下無人花自落…”
“江安義,你是江安義”,不待江安義念完,文士驚喜地叫起來。江安義拱手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沒想到能在故地重逢故人,實在是天降之喜。劉兄,彆來無恙乎。”
劉逸興驚喜地上前一步想拉江安義的手,猛然想起,退後一階,整了整衣服,躬身禮道:“見過江大人。”
江安義一愣,隨即不悅地道:“劉兄,你我相交微末,何必拘於俗禮,如若要稱大人,今日不見也罷。”
劉逸興見江安義語出摯誠,回複笑臉道:“安
義,你如此一說,劉某就放心了。天建,過來拜見你江叔。”
劉逸興身後的娃兒上前斯斯文文地一禮道:“見過江叔叔。”
江安義扶起小孩,笑道:“劉兄,這是你的娃兒,怎麼不像你那般好動。”
兩人攜手入亭,江安義向劉逸興介紹道:“這位是拙荊。欣菲,此位便是我剛才所說的劉逸興劉大哥,當年他硬要送銀兩給我。”
欣菲與劉逸興見禮,江安義與劉逸興入亭寒喧。江安義見劉逸興衣著陳舊,額頭上添了幾絲皺紋,眉宇間多有愁苦之色,隻有那雙眸子依舊透著精亮。兩人不免談起當年,說到郭胖子,不禁哈哈大笑,江安義問起俞元清,得知此公轉到方州某縣任主薄去了。
“劉兄,你現在在何處高就?”江安義問道。
劉逸興歎了口氣,道:“劉某時運不際,早就
休了上進之心,在家父的引介下在州府中做個小吏混日子。不料,兩年前,馮刺史升任魏州,新任刺史牛致誌培植親信,以年老體衰為由命家父致仕,家父氣悶之下,生了場重病。萬幸經過治療,病情好轉,我帶著犬子來還願。”
天有不測風雲,江安義在劉逸興的身上看到一種沉重,這種沉重將他當年詼諧的個性冰封起來,世間少了個詼諧有趣的劉逸興,多了個為家奔忙的劉小吏。江安義突然想起田守樓來,相較劉逸興,田守樓算是幸運的。當年自己因為恩師餘知節才有所進益,今天似乎自己有了幫助彆人的能力,江安義有些意動。不過,自己僅是禮部員外郎,與這位牛刺史並無交集,這位牛刺史會不會買自己的麵子。
江安義思忖了片刻,笑著對劉逸興道:“江某此次奉旨回家探親,路經文平府,還沒有拜望牛刺史。不知劉兄能否幫小弟一個忙,明日辰時,替我引見牛刺史?”
劉逸興眼中閃過感動,江安義說得客氣,他卻心中明白,這是江安義想在牛刺史麵前替自己說話。彆看江安義才是從六品的員外郎,他在士林中的名聲卻很大,不說三元及第、江南詞仙的名頭,單是資助澤昌書院就讓不少寒門士子對他崇拜有加。
江安義才弱冦年紀,德州官場上也有傳言,說他深得天子、太子信任,或者江安義自己不知,去年過年,牛刺史專程派人到江府給江黃氏送禮拜年。有他引見,牛刺史必然會重用自己,用自己加強與江安義的聯係。
想到這裡,劉逸興站起身一躬到地,謝道:“大恩不言謝,劉某明日辰時在刺史門前恭迎大駕。”
次日,德州刺史衙門前,劉逸興應過卯,找了個理由溜了出來,在門前的石獅旁焦急地等待江安義的到來。刺史衙門與縣衙一樣,設有六房,劉逸興是工房下的書吏,工房掌工程、營造、屯田、水利等事,年終事情不少,工房內有十多個書吏,個個忙得腳
不沾地。
工房的頭叫陳果前,以前劉子才任錄事參軍,有他照應劉逸興行事不羈,得罪過陳果前,劉子才在位陳果前自然不敢發作,自打劉子才去位,劉逸興在工房的好日子到頭了,臟活累活都派到他不說,做好做壞都要挨一通訓,要不是要養家糊口,劉逸興真想拍桌子不乾了。
陳果前踏進工房,一眼就看到劉逸興不在,拉長腔調問道:“劉逸興又跑哪去了?他還想不想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