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哭聲刺耳,看熱鬨的人群有不少人跟著抹眼淚,聞訊趕來的人越聚越多,交頭接耳地打聽發生了什麼事。
秦子雄聽到哭聲,從快班房出來,看著越聚越多的人群,輕聲道:“大人,不能任由事情發展,應該把蘇家人叫進大堂,收斂蘇昌和的屍體,再請幾位德高年長者入內商量,讓其他人散去。”
江安義恢複了鎮靜,感激地衝秦子雄點了點頭,衝著衙門前麵帶悲色的老百姓高聲喊道:“眾位鄉親,事發突然,我已讓人去購買棺木盛放死者,此事待本官問明原由後再行布告。蘇家人將死者抬進縣衙,為公平起見,請眾位鄉親推舉幾位德高年長者一同入內,其他人都散去吧,不要圍在縣衙門前。”
王興仁暗叫不好,進了大堂那就由江安義掌控一切了,連聲乾咳。
魯秀才原本就是乾嚎,沒幾滴眼淚,眼睛亂轉打量著形勢。他聽到王縣丞的咳聲,知道這是提醒要
按事先商量的計劃行事,於是假做擦淚道:“大人,家嶽被逼身亡,蘇國良身為長子卻身陷囹圄,望大人能放出蘇國良,讓他主持家嶽的喪事。”
王縣丞急忙幫腔道:“江大人,死者為大,酌情暫放蘇國良出來吧。”
江安義有些猶豫,蘇國興站起身來,通紅的眼睛叫道:“大人,不光要放出我大哥,還要歸還我家的銀子,大人要到靈堂祭拜我爹。要不然,我們要到州府去告狀,靠大人逼死我爹。”
王縣丞暗罵,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果然,江安義劍眉豎起,冷聲叱道:“大膽,居然敢以死人要脅本官,爾父親是自戕身亡,居然敢栽贓到本官身上,本官倒要查查你蘇家經手的賬本,是不是還有彆的漏洞,用貪贓而來的錢財買個良善的名聲,蘇家打的好算盤。你要告狀,不妨前去,隻是汙告的罪名你承受得起嗎?”
蘇國興氣焰一滯,不敢再開腔。蘇國忠哭嚎道:“鄉親們啊,家父屍骨未寒,大人便緊緊相逼,這是不給蘇家活路啊。父親啊,你死的好慘啊,兒子也
不想活了,索性陪父親一起下黃泉得了。”
說著,蘇國忠作勢要往石獅上撞,旁邊的人趕緊拉住他。人群中有人高聲道:“大人,蘇家老太爺死了,請大老爺開恩將蘇國良放了吧。”
一片附和聲,不知是誰起的頭,烏丫丫跪倒一片,齊聲道:“請大老爺開恩。”
江安義很沮喪,自己一心為民著想反不如蘇家的小恩小惠有用,民心何其善變。看著眼前這些百姓,江安義一字一頓地道:“國法森嚴,不容私情,蘇國良身犯國法,不能釋放。本官開恩,出靈之時便由衙役押其送葬,送完葬後重回牢中等候判決。眾衙役,趕散人群。”
江安義轉身走了,留下身後議論紛紛的人群,衙役們並沒有執行他的命令,縣衙前的百姓聚了半個多時辰方才散去。
富羅縣中流言四起,多是些不利於江安義的傳言:縣令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縣令趕走徐明遠,不是為了老百姓,而是看中了徐家的財產,徐府密室裡滿是金銀財寶;縣令盤剝衙門小吏的錢財;縣令向蘇家
勒索一萬兩銀子放人,蘇老爺子拿不出錢,隻有在縣衙門前碰死…
流言在有心人的推動下傳播的沸沸揚揚,偶爾替江安義辯駁的聲音也淹沒在一片斥責聲中,普通的老百姓把對貪官汙吏的憤怒轉而發作在江安義身上,在富羅縣,最大的官就是縣令。
晚間,徐府涼亭,已經重新修繕如新。黃東泉小心地把探聽到的流言告訴表哥,江安義有些意冷心灰,讓黃東泉坐下陪自己喝兩杯,何有解憂,唯有飲酒。半醉半醒之間,江安義滄然起身,仰天唱道:“苦熱中夜起,登樓獨褰衣。山澤凝暑氣,星漢湛光輝…”
黃東泉聽不懂,他雖然跟周先生識得幾個字,卻不足以理解表哥詩中的無奈和憤懣,不過他能從表哥的話音聽出不甘,想起表哥為富羅縣百姓的付出黃東泉頗有些為表哥不值,憤然道:“表哥,這些老百姓太不曉事了,連個好賴都分不清。按我說,抓幾個亂嚼舌頭的人入獄,這些人自然就安生了。”
“荒謬”,一聲厲斥從廊下響起,張克濟快步
來到亭中,看著有些失態的江安義怒喝道:“主公,張某聽說主公初遇餘翁時,曾寫下‘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南西北風’的警句,如今之難,難過昔日債主上門乎,難過餘府求學乎?難過北漠脫逃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