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傑苦笑道:“大人,三月底已經借過一次了,這次大夥都推說沒有餘糧,何老爺、葉老爺這幾個大鄉紳乾脆就去懷興府辦事,根本找不到作主的人。”
袁德成疲憊地往椅背後一靠,閉著眼喘息了一陣,然後睜眼道:“庫房中還有三千多兩銀子,全部都取出來,派人去懷興府購糧,能買多少算多少,能多支撐一天就多支撐一天,朝庭的賑災糧已經在運送的路上了。”
“大人,那些銀子是今年衙門的經費,都用去買糧,今年縣衙怎麼運轉?”喬傑叫出聲來。沒有錢
連屬吏的薪水都發不出來,這衙門還不得亂套。
袁德成眼中布滿血絲,咬牙道:“管不了那麼多了,能多救些百姓也算功德,就算不做這縣令也值了。”
看見袁德成身心俱疲的樣子,喬傑心中閃過一絲感動,這位縣太爺是位好官,稱得上愛民如子,隻是有些不自量力。猶豫了片刻,喬傑道:“大人,眼下的難處主要是彆縣的災縣湧來所造成,按說我縣的存糧、鄉紳們所捐獻的糧食加上懷興府運來的賑濟糧能應付過難關,可是大人的做法引得四周的災民前來投奔,甚至有魏州的百姓冒險渡江過來。大人,他縣的大人不稱職反把壓力都堆在你這裡,實在有些不公。”
袁德成歎了口氣,道:“是非對錯,等災情結束朝庭自有公論,眼下最要緊的是不要餓死人。”
“大人,如果命人關閉城門不再接納外地的災民,那些災民見沒有糧食自然會逐漸散去。但如果大人一味求全,恐怕再多的糧食也不夠用,那些鄉紳富商們怕災民鬨事,所以寧願把糧食藏起來也不肯引災
民前來。”
袁德成思忖片刻道:“都是父母骨肉,何分彼此,此事再議吧。先取銀子,連夜派人出城往北購糧,買到一批選運回一批應急,但願朝庭的賑災糧來得及。”
天已經完全暗下來,雨停住了,難得從雲層後麵月亮露出半邊臉,清冷地看著大地上淒慘的景象。
戌時已至,到了城門的時候,守城的衙役正準備關閉城門,沿著官道飛馳而來兩匹快馬,馬蹄將地上的泥漿濺起老高。衙役急忙閃到一旁,躲避飛濺的泥漿,兩匹馬衝進城內,江安義帶著黃柱趕到了林華縣。
四月十一從京城出發,一千裡路五天就趕到,同時從京城出發的欽差大臣禦史中丞魯從茗一行還在平州境內,離林華縣尚有六百裡的路程。
城外搭有窩棚,除了縣學、寺觀等處外,城內不許災民露宿街頭,江安義進入城內發現街道還算整潔,兩旁的店鋪卻多半關了門,估計是受了災民的影響。城內的客棧依舊火爆,商人逐利,災情對於商人
來說也是商機,最為火爆的生意就是和買人口。大鄭律不許販賣人口,但和賣除外,官府規定十歲以下的人不允許和賣,不論是否願意都以誘騙論罪。
十五六萬災民湧至林華縣,袁德成施展深身解數也不可能解救所有人,那些災民為渡難關,不得不賣身為仆,賣掉大點的兒女救更小些的性命,有的甚至連妻兒一起賣掉,十歲以下的兒女就不算和賣了,算是搭頭。朝庭原本建有慈幼撫孤院,但在這種情況下,袁德成哪裡有能力收留數以萬計的小孩,隻怕他一開口,更多的災民會湧到林華縣來。
江安義所住小院旁邊是平州的商人,趁著元華江災情前來采買姿色出眾的女子,帶回去賣給青樓,這些女孩都經過他精挑細選,回去去調教幾年便是樓中的紅倌人,這位姓張的商人以五兩左右一個價錢買了三十多名十一二歲的女子,手續齊全,也不用怕官府追查。
可憐那些小女孩離開父母,不知前途命運,又驚又怕免不了嚶嚶哭泣,惹得張姓商人火起,拿了皮鞭吆喝著教訓。這小子不僅欺負女人,還欺負未成年
的女孩,江安義聽得心頭火起,黃柱輕聲道:“大人,可要我去教訓教訓這小子。”
想到此行的目的,江安義不準備節外生枝,道:“你先去店掌櫃處打聽清楚此人的下數,等辦完差事再教訓他不遲。”
張姓商人仍在耀武揚威,不知死神已經悄然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