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華縣西有一棟齊整的七進院落,占地極廣。從高高的粉牆往裡望去,飛簷翹角有如飛鳥展翅、輕盈靈動,這裡便是江南轉運使司衙門所在。五級石階兩側是石獅,高大的門樓下懸著紅燈籠,將朱紅的大門映照得血紅一色,像巨獸張著血盆大口,貪婪地看著遠處的元華江。
一道黑影從南牆一閃而過,落入到院中。衙門的格局都是前府後宅,黑影落地處,快速地隱在樹後,靜聽片刻,四周無聲,探出頭來張望。眼前一排房屋,黑影閃到窗戶邊,窗戶紙殘破不堪,來人目光如電,一瞥之下看出裡麵存著鐵鍬、鋤頭之類的東西,是工具房。月亮從烏雲後一閃露麵,借著月色能看到一張剛毅的臉--楊思齊。
元天教在戎彌國垣猗縣重新立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劉子維這一輩人皆已老邁,對外奔走的事情便落到了楊思齊為首的青壯派身上。大齊國主吳元振提供了幾處大齊藏寶之地,元天教鼎盛時期據地七
州,搜羅的財寶自是可觀,立國之前劉子維派人取回,新大齊不愁銀兩。為壯大大齊國實力,楊思齊帶著李清、趙良才等人四處出擊,打散收編馬賊,一年時間拉攏起一隻三千人的馬隊,總算又有了立足之本。新立的大齊國人才缺乏,楊思齊奉命潛回孤島,接引島上的青壯前來,順道在大鄭招集舊部、購買奴仆,人口對大齊國來說是寶貴的資源。
臨行前,劉子維把楊思齊叫去,交給他一個任務,把李鳴鋒接回來。李鳴鋒和妍兒私奔,前往京城參加比武大賽,不料巧遇江安勇,妍兒不敢多呆,回去後便和李鳴鋒直接出京再次遁走。兩人遊逛了大半年,妍兒有了身孕,在北方有些水土不服,李鳴鋒便帶著妍兒重回江南,德州是不敢呆,便留在德州西邊晃州武清縣(兩人買的戶籍地),名字改為張天生和陳大花。武清縣離新近縣不過二百三十裡的路程,快馬一天時間就能到達平山鎮,妍兒覺得離家近些,心裡也安生些。
豐樂十六年妍兒誕下一子,取名張書儀(李書儀),建武元年,妍兒實在抵不過思念,讓李鳴鋒給
娘捎了封信,告訴她自己已經成家生子,讓娘不要掛念。妍兒想娘,李鳴鋒自然也想師傅,自己已為人父的消息當然要告訴師傅,他年少時父母早亡,是師傅拉扯教育自己長大,早已將劉子維當成父親。
劉子維接到李鳴鋒的信後大為歎息,自己的美男計雖然成功卻搭進去了徒弟,信中李鳴鋒表示餘生隻願與妍兒相守做個普通百姓,不願再參與到元天教與大鄭國的恩怨中。愛徒去意已決,劉子維決定放手,讓徒弟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元天教再度立國大齊,大鄭雖然沒有對遠在西域的大齊國有所動作,但劉子維知道一旦鄭皇安定了北境,必然會出兵鏟除掉大齊國,以大齊目前的兵力,絕不可能避免覆滅的命運。唯有借助各方之力,在夾縫中求生存,萬般無奈,劉子維又想到了自己的弟子李鳴鋒。李鳴鋒是他的弟子,文武全才,是大齊國急需的人才,有他在能大大減輕楊思齊的負擔。而且李鳴鋒與化州刺史江安義的妹妹江花妍成親,關鍵時候能成為一招妙棋。
楊思齊進入鄭境已經一年多,陸續找到了十數
次元天教的潛伏地,往大齊國輸送了近千名信徒,極大地緩解了大齊國無人可用的困境。靠著這些堅定不移的信眾,劉子維已經初步搭建起朝庭的框架,組織人員在西域、大鄭甚至北漠間通商,新興的大齊國開始展現出生機。
當然楊思齊也碰到了不少釘子,有些基地隨著老一輩人故去,下一輩人已經習慣了安穩,不願再投入到對抗朝庭的大業中,來之前劉子維交待過,人各有誌,不必勉強。
人海茫茫要找尋李鳴鋒不亞於大海撈針,劉子維推斷李鳴鋒可能住在元華江附近,可元華江兩岸有八個州,到哪裡去找。楊思齊專程去了在端州鐘昌縣,按照丹元子給的地址找到他落腳的小山村,村人帶著他來到村南的荒山,一丘荒墳掩埋著當年大齊國的英骨。
祭拜過丹元子後,楊思齊不但沒有頹廢,反而越發覺得大丈夫生於天地間,不能像丹元子那般默然埋於荒土,再過數年恐怕連祭掃的人都沒有。
懷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情,楊思齊投身
到為大齊國奔走的大業中。元華江潰堤,楊思齊立刻感到機會來了,他把身邊帶來的教眾分散到災區挑動災民,見機行事。說不定能鼓動災民造反,讓江南四州亂起來,不指望能成事,但至少能傷及大鄭元氣,以利於元天教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