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草原上青煙嫋嫋,空氣中彌漫著焦臭氣味,大地上一片烏黑,星星點點的餘燼仍在燃燒,到處都是倒伏的屍體、戰馬,殘破的旗幟在風中無力地飄搖著。
達諾湖臨時駐地,石方真一夜無眠,以孔省為首的官員陪侍在他身旁,焦慮地等待前方消息。卯時,王克明所率的中軍到來,由於應對及時,中軍的損失不大,漠人數次突襲都被擋了回去。辰初,苗鐵山、齊新文、祝謹峰等人陸續派人送信,大軍損失慘重,眼下正在收攏殘兵敗將,往達諾湖彙合。
石方真鐵青著臉,坐在禦座上一語不發,劉維國多次輕聲呼喚他進膳,可是石方真恍若未聞。看著石方真太陽穴鼓鼓地跳動,劉維國心急如焚,天子有恙在身
,曾經發病昏厥,雖然經過休養已經痊愈,但畢竟落下病根,在草原上缺醫少藥,萬一有個好歹怎麼辦?劉維國不敢往下想。
洛懷王石重仁泣淚勸道:“父皇,勝敗乃兵家常事,我軍雖然失利卻可重整旗鼓與漠人再戰,若是父皇您有個好歹,那才真是不可收拾。”
孔省也勸道:“萬歲,值此緊要關頭,正需萬歲從容指揮應變,數十萬將士都眼巴巴地看著您呢。天子是臣民的表率,您的一舉一動當以天下為重。”
廣方大師口誦佛號道:“阿彌托佛。佛主說過‘萬物皆無常,有生必有滅,不必執著於生滅’。漠人此番造下無邊殺孽,上天自有報應,萬歲身係天下,切不可自傷龍體,徒增變數。”
石方真長出一口悶氣,悲聲道:“朕執意北征,致使數十萬生靈葬身草原,佛主一定不會饒恕我的。”
“萬歲是為中原百姓千載太平著想,因善心而動刀兵,有如佛門獅子吼、金剛伏魔,老衲回歸明普寺後會率僧眾重返草原,為戰死的將士誦經超度亡魂,讓他們超升極樂,轉世投胎。”廣方大師雙掌合十,閉目輕誦《功德經》。
石重仁見父皇意動,連忙道:“父皇,午時都過了,您還是吃點東西吧,吃了東西才有精神,孔相和大夥都陪著您滴水未進呢。”
“罷了,傳膳,大家都吃點東西,讓王克明半個時辰後來見我。”石方真歎了口氣,拿起筷子開始吃飯,眾人都鬆了口氣,大帳內緊張的氣氛輕鬆了些。
半個時辰後,一臉憔悴的王克明前來覲見。江安義站在帳中,看到一夜功夫申國公仿佛老了許多,臉上還帶著黑灰,胡須花白,走路都有些蹣跚了。
王克明艱難地跪倒請罪,石方真冷冷地斥道:“
大軍失利,主帥自然罪責難逃,眼下不是追責之時。王克明,朕的將士傷亡多少,眼下軍中情形如何?”
從昨夜奔波到現在,王克明早已疲憊不堪,聽到天子怒斥,王克明身子一顫,差點沒栽倒在地,強忍住顫栗道:“臣罪該萬死。苗鐵山等人正在收攏隊伍向達諾湖駐地靠近,昨夜漠人火襲,我軍傷亡慘重,初步統計前軍六十萬人馬折損過半,戰馬損失大半,僅剩下七萬餘騎,糧草、軍用物資多被焚毀,重騎裝備僅剩下三千餘套,斬刀隻剩下二千餘把,帳蓬被焚毀殆儘。”
石方真的臉突紅突白,劉維國一直緊張地盯著他,看到天子身子搖搖晃晃,連忙高聲叫道:“禦醫,快傳禦醫。”
……
申時,前軍的殘兵陸續來到駐地,飄揚的旗幟被火燒得滿是孔洞,戰馬身上的鬃毛被燎得零亂不堪,將
士們的臉上、身上全是灰塵,傷兵在袍澤的摻扶下艱難地挪動著腳步,長長的隊伍丟盔棄甲,駐地嘈雜混亂,不安的情緒在營寨上空飄蕩著。
王克明強支撐著指揮敗軍沿著達諾湖駐紮,帳蓬不夠、立寨的木頭沒有、糧食隻夠五天食用,將官傷亡嚴重需要重新編隊…一直忙到戌正,王克明勉強喝了兩口稀粥,便召集眾將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