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
“分手是不可能分的,但我允許你按照你想要的方式生活,這樣不行嗎?”
當然不行。
程韞想,和你距離太近,我總有一天會陷得太深,以至於淹死在你這片沼澤地裡。
店裡人挺多的,她當然沒把這話說出來,裴元把她選好的東西結了賬,一手提著袋子,一手拉著程韞走出了店門。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照著,兩人在人流之中並肩而行,如同一對牽著手一同逛街的普通戀人。
“普通的戀人……”
程韞看著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裴元的手掌乾燥有力,皮膚上傳來堅定的溫暖。
有一瞬間,她期望著如果時間能停止,如果他們能一直這樣就好了。然而,這份可能性微乎其微,轉瞬間就被不遠處飛簷翹角的香草寺打破。
這段小路的儘頭就是寺廟,程韞咬了咬下唇,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去,拉著裴元走進了寺廟的大門。
一踏入大門,古樸的熏香裡,各種聲音就小了下來。外麵商店街的喧鬨聲仿佛被洗掉的臟汙,一瞬間就變得遙遠了許多。
遠處少數正在點香的香客也不說話,程韞惦記著大殿的方向,筆直地往記憶之中的位置走去。
然而這一拉,手上的力道卻瞬間釘住了。
裴元沒有被拉動。
程韞回頭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他,然而裴元站在原地,臉色有些發白,一向深邃有神的眼睛也渙散起來。
“程韞,我……”
“怎麼了?”
話語未落,裴元突然彎下腰去,表情極為痛苦。冷汗幾乎是下一秒就從他臉上滲出,嘴唇也失去了血色變得一片灰白。
他捂住了口鼻,有鮮血從指縫間滴落,重重地砸在青石地麵上。
鮮紅的色澤染紅地麵,見此情形,程韞頓時手腳發涼,魂飛天外。
“裴元,裴元你怎麼回事?”
她伸手去攙扶對方,然而手中的軀體沉重的好像一塊石雕,程韞一下子就被帶倒了,和裴元一起跌坐在了地上。
看著那蒼白的麵容,極度的恐慌攫住了程韞——她從來沒見過這樣虛弱的裴元!
人群湧了上來包圍了兩人,有的打電話找120,有的幫忙遞上紙巾。程韞這才哆嗦著行動起來,機械地處理著突發的一切,直到醫務人員上前來,幾人一同拉開了一直緊緊抱著裴元的她。
程韞鬆了手,裴元卻不鬆,他半闔著的眼睛閃動著格外執著的光,一隻手還死死地勾著程韞的小指。
“你能不能……不要走?”
……
想起來了,那就是在這條商店街的邊上,距離程韞曾經住過的老式家屬樓不過三四條街。但是一到天黑,錯綜複雜的小路和樣貌極度類似的居民樓,就會讓人失去全部的方向感。
矛盾是在晚飯時爆發的,程榮——她的父親又回家太晚了,趕到隔壁城市的這趟業務勞心勞力,寄托了許多期望卻沒有做成,他的眉眼陰鬱,一籌莫展。
母親則端著熱了又熱的飯菜從廚房出來,將盤子狠狠摔在她的麵前。
程韞從桌前跳起來,惶恐地看著麵前投下的陰影。
“成天吹牛到現在才掙幾個錢”,“死婆娘家裡的貸款你還過一分嗎”,“有本事換一換我可比你強”……
男人的咆哮,女人的尖叫,從口角到動手,他們隻花了幾分鐘的時間。
充斥著憤怒和暴力的家太可怕了,血滴在老舊的地麵上,綻放開一朵朵暗紅色的小花。
她才七歲,怎麼努力地擠,也擠不進兩個高大的人影之間,最終忍不住哭著逃走了。
黑夜裡的小巷子看不清深淺,程韞一個小人撒開短腿跑了好遠好遠,拚了命地甩開那些吵鬨聲,最後又渴又累,小聲哭著縮在了牆角。
這裡是哪裡?
這麼黑,又這麼冷。
她抱著自己的腿,眼淚汪汪地看向巷子兩頭。
一頭黑漆漆,另外一頭也黑漆漆。
無邊無際的黑暗裡,好像所有的光芒都被吞噬完畢,隨時會有張牙舞爪的怪獸撲出來將她吞吃下肚。
不能留在這裡!
程韞抽了抽鼻子,抖著腿站了起來,她才扶著牆壁走了兩步,一個甜美輕柔的聲音就從前方的垃圾房裡傳來。
“喵!”
一團金色的毛球從黑暗中滾出,攔在了她的腳邊。橘黃的貓舒展開身體,趴著伸了個懶腰,如同太陽般發亮的眼睛看向了她。
“是小貓!”
程韞的眼淚收乾了,好像這團金黃色自帶熱度,蒸發了剛才嘩嘩流淌的眼淚。她和那隻貓對視著,慢慢蹲下來伸出手摸它。橘貓隻叫了一聲就頓住了,片刻後很配合地送上自己的腦袋,甚至伸出爪子輕輕搭著她的手。
程韞動了動眉頭,掀開了酸澀的眼皮。裴元的手原本搭在她的腦袋上,隨著她醒來的動作而滑落下來。
原來……剛才是她趴在床邊睡著了。
作者有話要說:總裁怎麼吐血了?難道是寺廟裡有大威天龍大羅法咒?
請注意,前麵的百合花對貓有毒……
總之,這段是對“第一次見麵”的一個小補充……作為貓貓,他們早就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