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當下隻有皇長子一個兒子, 時這根獨苗又被希柳牢牢把控,彆選擇,也不敢冒險——她知道希柳說到做到, 若是逼急了, 她真敢帶著皇長子一道共赴黃泉!
賭不起,那就隻能妥協,到底照著希柳帶來那份書抄錄一份,加蓋金印之扔到她麵去。
希柳也不介意她輕慢, 收起來之便告辭離去,走丟下一句:“娘娘可以著手準備,想法子請宗室長輩和諸位重臣入宮了。”
臉色陰晴不定, 仿佛暫時還拿不定主意似。
淑妃嘴唇抿得死緊,過了幾瞬,又小心翼翼道:“姑母, 不差個人跟著她, 若得了機,便一舉將她除掉?”
著這個大難臨頭、卻仍舊難掩天真侄女, 有些奈歎了口:“你當氏傻嗎?她能先於你我二人發覺皇帝異樣, 又敢冒著被殺風險來壽康宮見我,還以皇長子為餌引咱們鉤, 你覺得她不防範咱們奪了皇長子過去, 便跟她撕破臉?”
她語凝重:“真把她逼到了絕境,她一定做得出玉石俱焚事,皇帝唯有皇長子這一點骨肉,若他出了事,不說承恩府,便是你我二人, 怕都死葬身之地!”
淑妃駭得變了臉色,訥訥道:“哪就有這般嚴重了呢。”
恨鐵不成鋼道:“如果皇長子出了事,皇室大宗絕嗣,必然得過繼藩王之子,屆時新帝是認得哀家這個祖母,還是認得你這個庶母?若換成你,不第一個打著大行皇帝旗號鏟除承恩府?”
她恨聲道:“希柳不怕死,她本也隻是一個小小庶女罷了,她什麼都沒有,光腳不怕穿鞋,可是咱們那麼大一家子人,你敢去賭嗎?!”
淑妃被訓得麵紅耳赤,滿臉慚色,低著頭不說話了。
見她如,倒也不曾再說什麼,就跟忽然間泄了似,擺擺手,頹然坐到了椅子。
“這件事實在是過突然,哀家,哀家好好想想。”
親兒子沒了,頂替他是冒牌貨,這個冒牌貨是皇乃至於國丈府安插,又借著天子權柄處置承恩府……
淑妃小心覷著她神色,沒敢再去做聲,放輕腳步到背去,伸手為她揉肩。
……
希柳離了半個時辰,便帶著皇長子匆匆趕赴到壽康宮:“妾身及皇長子性命,乃至於國朝萬裡江山,都隻在一念之間了!”
皇長子已經滿周歲了,父親英俊,母親更是絕色佳人,饒是年歲尚小,也仍舊能出來日成年豐神俊朗影子來。
從希柳是最得天子寵愛貴妃,中宮失寵,皇都遜色他母一射之地,更彆說他又是皇帝長子,真正是萬千寵愛在一身。
隻是近來發事多多了,一向疼愛他父皇忽然間冷了臉,緊接著廢黜了母妃名位,他年紀尚幼,心智並不足以意識到這究竟意味著什麼,但是他能感覺到乳母和保母們心不在焉,以及侍從們惶恐與籠罩在玉英殿空陰雲……
他隻是小,並不是傻。
從也是真心疼愛皇長子——唯一孫兒呢。
時再見,他小臉奶膘都消下去幾分,眉眼間依稀有著皇帝影子,一時悲慟交加,潸然淚下,摟住他小小身子哽咽出聲:“我可憐兒啊,怎麼就舍下了我們孤兒寡母——”
她這麼一哭,淑妃跟希柳也跟著掉了眼淚,年幼皇長子被幾人緒帶動著,懵懵懂懂也跟著啼哭起來。
先跟皇帝大吵時候,是真煩他,但是再怎麼煩也不想著叫他去死,那是她榮耀與權力來源,也是她十月懷胎下嫡親骨肉。
現在再知道跟自己爭執不過是個冒牌貨,真正兒子早不知埋骨何方,數日那一麵已經是永訣,又怎能不痛?
老年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沒有體過這等滋味人,又如何能了解她傷心!
一群人哭了許久,方才勉強停住,而被擁在懷裡皇長子,早已經耐不住疲憊睡了下去。
這時候希柳沒再阻攔,直接示意乳母將皇長子抱到內殿去歇息,等遣散了關人等之,她門見山道:“妾身先所說,娘娘作何準備?”
早已經有過忖:“宗室倒還簡單,哀家若是稱病,傳將出去之,宗室必得來人探望,至於朝中重臣,怕就難了……”
內宮不得乾政,這是曆代□□鐵律,本朝也不例外,作為天子母,已經到了該頤養天年時候,還往朝堂伸手,豈不惹人忌諱?
更彆說時正值承恩府犯了事,天子將母家下獄問罪,便更不好請人過來了。
希柳對並不覺得意外,當下莞爾道:“妾身倒是有個法子,卻不知當講不當講?”
微微蹙著眉頭,沒有急著發話。
淑妃卻不慣她這副一切儘在掌握模樣,忍不住出聲嗆她:“當講便講,不當講便咽回去,我們都是一條船人了,你現在拿喬作態是裝給誰?!”
唇角翹起一線,顯然淑妃這話十分合她心意:“你這孩子,淨說些大實話!”
希柳裝逼不成反被懟,眼底不由閃過一抹陰翳,倒不繼續賣關子了:“皇自以為得計,卻不知她早已經犯下了天大疏漏,早先她隻將陛下身邊那位內侍監打發出去,卻不曾斬草除根,現下人正在我手。他侍奉陛下多年,諸位重臣自然識得,由他去串聯各家,也能取信於人。”
神中浮現出一抹嘲弄:“賢貴妃準備可真是充分,明麵是請哀家來拿主意,實際早就把路給鋪好了。”
希柳隻是笑,卻不搭腔。
“也罷,就按你說來辦吧。”也知現下並非內訌時候,諷刺了她一句,便傳了心腹來,下令約束好壽康宮內內侍和宮人,全宮外鬆內緊,小心戒備,緊接著便對外稱病。
現在完全用不著裝病——她是真有病。
早先被皇帝那麼一,身體便不甚安泰,再得知皇帝對自己娘家下手,直接來了個滿門抄斬,更是直接吐了血,這時候叫醫來診了脈,妥妥是個命不久矣樣子。
醫還沒把消息稟報去,便有宣室殿內侍持了白綾來送淑妃路,直接下令把人攆出去,還是那句話——殺淑妃,叫皇帝自己來!
皇帝當然不可能紆尊降貴去殺一個妃,其餘人也不敢頂著壓力強行把淑妃弄死,人家娘倆事說不定很快就和好了,下手人卻得被踢出去頂雷,這夥兒誰願意乾啊!
於是事便暫時拖了下去。
同樣,奉命往玉英殿去內侍也沒找到希柳,連帶著皇長子也給弄丟了。
彆管是丟了一位廢妃,還是丟了皇長子,這都是石破天驚大事,傳旨內侍不敢隱瞞,馬報到莊靜郡主那兒去了。
莊靜郡主吩咐他:“不必急著往陛下麵回稟,先往壽康宮去問一聲,他們母子二人是否正在娘娘處。”
內侍奉命而去,很快就來回話:“正如郡主娘娘所說那般。”
莊靜郡主嗤笑一聲,打發了他下去,自去告知皇帝事。
皇帝正在椒房殿裡哄孩子,聽罷當即勃然大怒:“這是什麼意?朕已經決議處死承恩府滿門,她尋死覓活,朕賜死葉寶瑛,她仍舊攔著不肯,行吧,便留她性命,算是朕對儘孝,可她連希柳都庇護——這是誠心跟朕過不去嗎?!這老東西是不是昏了頭!”
莊靜郡主心說起來他們娘倆感是真破裂了,聽聽皇帝說吧,一口一個“老東西”,半點熱乎兒都沒有!
但嘴仍舊勸她:“娘娘大抵不是顧惜氏,隻是心疼皇長子,不願叫孫兒幼年失母罷了,她老人家了年紀,近來屢屢傳召醫,陛下即便深恨氏,也不妨耐著性子等一等,好歹彆叫娘娘走得不安。”
皇帝歎口,神動容:“從那麼為難娘,氏對皇也是屢有不敬,您卻如為她們著想,實在是宅心仁厚!”
莊靜郡主反手回了他一個馬屁:“陛下願因娘娘而收回成命,暫留二庶人性命,不也是一代仁君?”
“是啊是啊,”皇帝唏噓不已:“我們時常因為過善良,而跟那些毒婦格格不入……”
……
內侍監得了希柳吩咐,頭一個就找到了徐傅門。
說朝中哪位大臣最是耿介,最不可能被杜皇收買,必然便是他了。
打從傍晚時候始,內侍監便在徐府門外等候,直到月柳梢頭,卷王才下班回家,他一溜煙跑過去:“傅,我有事相求!”
護衛們迅速圍了去,卻被徐傅出聲製止:“且慢!”
他覺得來人聲音有些熟悉:“把人帶過來。”
護衛們便將內侍監雙手按住,帶去。
徐傅接過仆從手裡邊燈籠往一送,清楚來人麵孔,心頭便是一沉,繼而擺擺手示意護衛將人鬆:“憑石兄也是,有什麼事不能打發人遞個拜帖過來,非得大晚來尋我,護衛們見了,那能不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