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說:“你提醒我小心?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咱倆其實是同組競爭的對手吧?”
曲硯濃坐在舟中,忽而微微揚眉。
她在心裡默默算了算年歲——
是了,三十年一屆,薈萃五域年輕一輩天才修士的閬風之會,輪到今年,剛好又是一屆。
閬風之會是曲硯濃隨口吩咐籌辦的。
那時五域初定,她已晉升化神,放眼天下再無魔門,她百無聊賴,想找點樂子。
正式的說法是:給年輕後輩們一個互相交流、攜手共進的機會。
算來,這是第三十屆閬風之會了。
而她也已經很久很久沒再關注過閬風之會了。
這隨興而來的突發奇想,也像是浮出海麵的泡沫,稍縱即逝,無聲無息地終結。
一代又一代的後輩們鄭重延續,而她早已隨意地拋之腦後,一如這千百年裡的每一個念想。
她不太長情。
曲硯濃默默地想,她以前好像不是這樣的。
很久、很久以前。
她也曾愛恨綿長如附骨之疽,喜怒哀樂清晰如明鏡清湖,不必長年累月地沉浸在永恒的百無聊賴和無悲無喜中,生命漫無目的。
這是晉升化神後必須支付的代價。
每個在世的化神修士,在獲得龐大恢宏的力量、漫長無儘的壽命之餘,都要承受來自天地加諸的負麵影響,直接作用於魂魄,無可脫逃,並且隨著年歲而不斷加深。
在古籍傳說裡,這叫做“道心劫”。
每個化神修士的道心劫都不相同。
曲硯濃的道心劫就是無悲無喜,無愛無恨,萬念成空。
總而言之,她自認為運氣很不錯,除了永遠感到空虛無聊之外,她隻失去了那些無用的愛恨和欲望。
挺幸運的,她沒什麼意趣地想。
不過幸運不幸運什麼的,她其實也不是真的在乎。
*
申少揚很懵。
他過五關斬六將,闖入了閬風之會前六十四名,在這一場比試中,六十四個修士被分為八組,組內競爭,每組隻能有兩人進入下一輪比試。
六十四進十六,可謂競爭激烈。
申少揚這一組分在不凍海上進行比試,而比試的內容也很簡單,組內八人從同一地點同時出發,橫渡不凍海,最先到達終點的兩人便能進入下一輪比試。
不凍海橫亙數千裡,即使能進入這一輪比試的修士都是天之驕子,以築基期的修為,想要橫渡也是一件極難的事,無論是漫長的路程,還是不凍海中不計其數的妖獸,都將是這場比試中的難關。
倘若沒把握最快橫渡,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半途中攻擊同場比試的修士,將對手重傷,讓對手無力趕路,自然就能比對手更快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臉上戴了個黑漆漆的麵具,看起來特彆招人忌憚,申少揚前半程一直在對手層出不窮的攻擊中度過。
如今他身邊隻剩下一個對手了,兩人速度不分上下,齊頭並進,申少揚很是戒備,可對手卻友好得像是來散心的。
“你看,這一輪能有兩個人過關,咱們倆就是最快的,後麵那幾個鐵定是趕不上了。”名叫富泱的明快少年攤手,“既然我們都能過關,還有什麼必要針鋒相對?”
申少揚語塞。
話是這麼說,可他們是來比賽的啊!就算兩人都能過關,第一和第二還是不一樣的。
他沒再說話,凝神禦劍,闖入那劇烈動蕩的靈氣潮中。
這股風浪確實很古怪。
百裡狂風驟雨,在浪潮下一定有蹊蹺,倘若在平時,申少揚一定不會直愣愣地衝進去,然而他現在正在比試之中,若要繞開這百裡風浪,必然要耽誤不少時間,萬一後麵的修士趁機趕了上來,他就會被動許多。
倒不如大道直行、乘風破浪。
反正山海域內沒有元嬰妖王,就算運氣再差,也隻會撞見金丹妖獸,打不過躲得過。
申少揚一頭衝進浪潮,餘光瞥見富泱的身影和他同時隱沒在風浪後。
風浪之中,靈氣波動遠比外界更劇烈。
離得越近感知便越清晰,申少揚可以判斷出這風暴的中心應當是一頭金丹妖獸,不知為什麼,這頭金丹妖獸發了瘋一樣地爆發出恐怖的靈力,將整片海域攪得靈氣動蕩,若非申少揚藝高人膽大,隻怕剛靠近就會被撕成碎片。
申少揚一邊暗暗納罕,一邊循著判斷出的風暴中心的反方向繞過去,隻要避開正在發瘋的金丹妖獸,從風暴邊緣過去,除了有些費神之外,其實不算非常凶險。
他禦劍行至過半,稍稍鬆了口氣,忽然感到身下一陣比先前劇烈百倍的狂潮翻湧,拍打在他身上,連人帶劍,竟好似飄萍一般輕飄飄地被拍向天空,卷入風暴之中。
——糟糕,他猜錯了。
這根本不是金丹妖獸能掀起的狂潮!
難道在這片海域下,竟然還藏著一隻元嬰大妖王?
……不是說山海域內所有元嬰妖獸都被曲硯濃仙君驅走了嗎?
“我去!”申少揚驚駭之極,隻覺身不由己,縱使用儘全力掙紮,也不過是徒勞。
天地偉力,滄海一粟。
在築基期橫行無忌、甚至能攖金丹鋒芒的實力,在這狂潮中渺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下真是糟了。”申少揚被晃得頭暈目眩,幾乎吐血,有氣無力地喃喃,“我怎麼這麼倒黴啊?”
倒黴的申少揚勉強凝聚神識,附在左手指節上的漆黑戒指上:
“前輩——救命啊!”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啦,嘗試一個新風格,希望大家能喜歡!
目前暫定21:00日更,後續調整會在作話說,不更會放假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