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不凍海(四) 難怪她非要回頭看那個築……(2 / 2)

她輕飄飄地嗤笑,“她倒是會指使人,連我也安排上了。”

從前隻手擎天,分定五域;

如今又是山河動蕩,落到她眼裡,竟還不如嗤笑夏枕玉重要。

衛芳衡陰沉著臉,一言不發,活像個大冤種。

“還說道心劫沒事呢。”她像是呢喃,“夏仙君都和我說了,你以前根本不是這個樣。”

曲硯濃訝異,“是麼?我以前是個什麼樣?”

衛芳衡像是小孩捧出自己所有的寶貝般,和盤托出,“夏仙君說你以前是個魔門妖女!狠辣魔女!”

這聽起來可不像是什麼好話。

曲硯濃細細地追溯回憶,像是挑剔的看客在翻閱一本據說很有趣的話本,半晌得出結論:“——你說得對。”

連自己的過去也失了認同麼?

衛芳衡凝神看著曲硯濃,心底生出一股悲哀、為後者悲哀:這匆匆忙忙一千多年,愛過、恨過、掙紮過、痛苦過,到最後功成名就,卻把當初的自己給丟了,除了一個名字,什麼也沒抓住,又有多荒唐?

就連這悲哀感慨,也是旁人為她而發,而她自己渾然不覺、樂在其中,更是荒唐中的荒唐。

“我們第一次見的時候,你就跟我說過,我不知道哪一輩的叔祖是一個對你來說非常重要的人,所以你愛屋及烏,決定答應我一個要求。”衛芳衡說,“我都聽夏仙君說了,他和你是情侶,為了救你把命也給丟了,所以你過了很多年還是念念不忘他,是不是?”

曲硯濃卻反駁,“不是。”

衛芳衡不由意外起來,“我哪裡說的不對?”

其實曲硯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脫口而出反駁,隻是那一瞬近乎本能,說完便愣了。

“我覺得,我要是對他念念不忘,多半不是因為他為我死掉了。”她琢磨著,隨口說,“我缺願意為我而死的人嗎?”

衛芳衡一時語塞。

這話分明像是大實話,可聽起來怎麼就這麼欠揍呢?

“我對他念念不忘,肯定是因為我真的喜歡他這個人。”曲硯濃說,“為我而死,不過是錦上添花。”

衛芳衡忽而安靜下來了。

她望著曲硯濃的麵容,竟有點小心翼翼的、像是嗬護什麼幼苗一般問,“你又有感覺了?”

沒有。

她不過是隔岸觀火,翻找了過去的回憶,找出記憶中她曾得出的結論,說給衛芳衡聽罷了。

就像是敘述另一個人的故事,再怎麼見解深刻,也不屬於她。

衛芳衡頓時泄了氣。

“那時候你還會專程跑到上清宗來找他隔了不知道多少輩的血親,你說你已經失去了很多愛恨悲歡,你不想有一天丟了和他有關的悲歡滋味,你還在想辦法化解道心劫。”她說,“可現在呢?你有多久沒有想起‘衛朝榮’這個名字了?”

曲硯濃沒有立刻回答。

衛芳衡的話勾起了那些被淡忘的回憶,由於還沒有那麼遙遠,她還能稍微找到一些當初的情緒。

在萬千淡去的愛恨裡,他是最後褪色的悲歡。

“你要是問這個,我就有話說了。”曲硯濃最後輕飄飄地說,“前些天我在不凍海釣魚的時候還想起他了。”

語音未落,她已先怔然。

哦,她恍然般想,難怪她非要回頭看那個築基小修士不可——

原來那個築基小修士從風暴狂潮中破浪而出時的姿態,和他當年依稀有點像。

*

山海域,距離閬風苑最近的盈風城裡,某個劍法和仙君前任情人很像的築基小修士走進了一家茶樓,繞過大堂,在靠窗的空桌邊坐下。

“前輩,”申少揚神識覆在靈識戒上,若無其事般隔著窗戶向對麵瓊樓玉宇看了一眼,“對麵就是滄海閣開設的多寶閣了,聽說整個山海域八成以上的乾坤袋都來源於這裡。”

他說著,頓了一下,稍微加重了語氣,“山海域、乃至於整個五域的乾坤袋生意,都歸曲硯濃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