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鎮冥關(十一) 曲硯濃、曲仙君,才是……(2 / 2)

戚楓立在原地,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跟了上去。

祝靈犀在第九息時趕到了天門下,方才立定停步,就看見戚楓也從後方慢悠悠地趕來,踏著第十息的尾音踩在天門下的磚塊上。

她在心裡分析著戚楓這個人。

戚楓接連找到包括她在內的三個應賽者,毀去了他們填換的鎮石,成為了本場比試的第一。他並沒有毀去她的全部鎮石,反倒是給她留下了三十塊鎮石,與其他兩名應賽者剩下的數目相比,不能不說是手下留情。

若不是祝靈犀用困符強行留住戚楓,他方才就會離開,去填換他剩下的鎮石,甚至他手中完好的鎮石不止十塊。

然而,當祝靈犀收手轉身,來天門下等待進入中宮,戚楓居然也跟了過來。

以他目前的排名和成績,即使不來取中宮的二十枚鎮石,也絕對能進下一輪,那他跟過來的原因是什麼?

祝靈犀若有所思:除非,戚楓不止是要進下一輪,而且就連怎麼進、和誰一起進、這場比試怎麼分出勝負,他都要掌控。

——是個很自負、控製欲很強的人。

第十息落下。

刹那間,地動山搖,頭頂巍峨的天門發出“轟隆隆”的聲響。

那一瞬地麵搖撼,以祝靈犀築基後期的修為,甚至難以在地麵上站穩,險些被拋擲出去。

她指尖運起靈力,轉眼繪成一道困符,這次並沒有引向戚楓,反倒是對準了自己,將她自己的腳後跟定在了其中一塊鎮石上,無論地麵如何震動,她都穩如磐石。

原本鋪就平整地的麵鎮石,忽而像是海浪一般,向兩邊重重疊疊地分了開來,而站在地麵上的祝靈犀和戚楓也隨著這鎮石組成的浪潮,一瞬升向高空,到了頂點,又隨著腳下的鎮石急速下墜。

起起伏伏,祝靈犀在困符的束縛下勉強穩住身形,餘光一瞥,戚楓竟也穩穩地立在鎮石浪潮上,動也沒動一下。

鎮石浪潮洶湧,起落間,祝靈犀看見從她腳下延伸到天邊的鎮石漸漸鋪成了一條蜿蜒巍峨的路,她在極其遙遠的地方看見了一道渺小但眼熟的身影,很像是申少揚。

難道開啟中宮需要整個鎮冥關一起運轉?

——那方才淳於純裁奪官是怎麼提前進去的?以淳於裁奪官的實力,有能力和資格調動鎮冥關的格局嗎?

祝靈犀迷惑不解,正要繼續觀望,卻發現這條由鎮石組成的巍峨之路最前端高高地揚起,升到了青天之上,她必須把頭仰過肩才能看到儘頭。

在蜿蜒天路的頂點,有一道杳渺超然的身影,背身負手,回眸迢迢地一瞥。

蒼山負雪,明燭天南。

祝靈犀赫然發現,她所踏著的這條蜿蜒天路,不知何時竟拚湊成了一條騰飛的蒼龍,盤旋在青天之下、幽邃天河之上,向上看是青空穹頂,而向下看去,幽深死寂的黑色河水靜靜奔湧,帶走周遭靈氣和生機,再遠處,還有隱約的虛空侵蝕跡象。

她居然被帶到了山海域與冥淵的邊界!

這世上有什麼人能大改鎮冥關的格局,當眾帶著應賽者渡過青穹屏障,在界域的邊界俯視冥淵?

祝靈犀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是曲仙君!隻能是曲仙君。

已經有上百年不曾在人前現世的曲仙君,居然如此出人意料地出現在了鎮冥關、出現在閬風之會中。

她仍在思索曲仙君忽然現世的用意,餘光卻瞥見不遠處的戚楓麵色慘白,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不像是驚愕或恐懼,倒好像是忽然有什麼急症發作,渾身抽搐了起來。

祝靈犀微微皺眉:戚楓這是怎麼了?

曲硯濃站在鎮石構成的蒼龍頂點。

回首,一條蜿蜒長龍在她身後盤旋騰飛,遮天蔽日。

她漫然抬手,神色比往日要認真一些,催動著這條鎮石蒼龍一圈圈地盤旋。

“轟隆隆——”

如雷聲般的轟鳴。

龐然的蒼龍飛旋著,每一次旋飛都伴著數不清的鎮石在虛空侵蝕下碎裂,向下方深不可測的冥淵滾落,墜入那幽黑的長河中,悄無聲息地湮滅。

“自五域分定以來,千年荏苒而過,鎮冥關也有千餘載風霜了。”她聲音不算響,卻在這片天域下的每個角落裡回蕩,在周天寶鑒的映照下字字清晰,讓每個正關注著閬風之會的修士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世上豈有永恒不倒、萬世不易的門關?千年來虛空不斷侵蝕鎮石,鎮冥關也早就不新了。”她語氣疏淡,“舊了換新的,壞了換好的。”

“至於徹底不能用的東西,那就丟到冥淵裡去好了。”

閬風苑內,周天寶鑒前,胡天蓼聽到這話,驚詫地張大了嘴巴,愣愣地望了望戚長羽。

“奇怪,曲硯濃什麼時候轉性了?”他困惑地瞥了戚長羽一眼,“不僅沒有降罪責罰,居然還當著周天寶鑒,用‘鎮石經受千年侵蝕陳舊了’的理由給你圓場?”

胡天蓼心裡巨顫:傳聞說戚長羽曾經在知妄宮裡待過幾十年,很受曲仙君的寵愛,他一直以為隻是戚長羽自抬身價的把戲……難不成這竟然是真的嗎?

戚長羽卻沒再搭理胡天蓼。

他猛然望向周天寶鑒前的人群——

原本低聲議論,嘈雜紛亂的修士們,這一刻都不約而同地住了口,臉上是如出一轍的凝神認真,無比專注地望著周天寶鑒裡那道不甚清晰的杳渺身影。

即使曲硯濃已有上百年不曾在人前現身、即使這些修士們從出生起多半都沒有見過曲仙君的模樣,即使這些年山海域的大小事務都由滄海閣一手操辦,這世俗的權柄牢牢地握在他的手裡……

即使是這樣,戚長羽也從來沒有在哪一刻見過誰對他投注以這樣的目光。

曲硯濃、曲仙君,才是山海域的無冕之主。

世俗的權柄永遠無法竊取力量的餘暉。

——他從來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明白這一點。

戚長羽失魂落魄地坐回椅子上。

在胡天蓼詭異的打量中,他渾然無覺,隻是自嘲般笑了一笑:如果再不能如她所需的那般奉命行事,隻怕他就要如她話裡形容的“無用的鎮石”一般,被她丟進冥淵裡去了吧?

鎮冥關裡,曲硯濃收手,止住盤旋的鎮石蒼龍,讓無數鎮石落回遠處。

原本呈九宮狀的鎮冥關,此刻又恢複了原狀,隻是被鎮石填得滿滿當當的天關,此時看起來坑坑窪窪,到處缺了磚石。

那些不能在盤旋中抵禦虛空侵蝕、質地不夠的鎮石,無論是殽山鎮石,還是效山鎮石,都已落入冥淵中,自然不可能回來填滿鎮冥關了。

她淡淡地收回手,望著坑坑窪窪的地麵,有點滿意:既然滄海閣喜歡偷工減料,那她乾脆就把整個鎮冥關裡不合適的鎮石全都挑出來。

管它是望舒域來的鎮石,還是山海域本土的鎮石,都給它換掉。

至於錢嘛……

她不太在意地想,戚長羽當了這麼多年閣主,應該攢了不少家業,他出得起的。

曲硯濃想到這裡,唇邊泛起愉快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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