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碧峽水(十一) “你長得……很像我的……(1 / 2)

申少揚高舉寶盒站在碧峽的峰頭。

碧峽的風浪不是那麼好闖的, 申少揚才剛剛結丹,經脈和金丹中的靈氣本就不豐,境界也不穩定,快到峰頭的時候, 他已接近力竭, 吃力地撲騰著水花, 險些爬不上來。

若不是再次想起了前輩傳授的破浪式, 申少揚恐怕就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四肢並用、狼狽不堪地爬上岩壁了。

富泱、祝靈犀和戚楓還在峰頭等著, 寶盒已經墜下碧峽, 除非他們也有跳下峰頭的勇氣,否則他們和閬風之會的緣份也該到此結束了。

此時他們還等在這裡, 無非就是在等一個結局, 同為閬風之會的應賽者, 同樣走到最後一關,贏要贏個痛快,輸也要輸個明白, 申少揚到底是藝高人膽大, 還是莽撞衝動不幸喪命, 他們倆都要看個明白。

“恭喜。”此時見到申少揚舉著寶盒踏上碧峽峰頭,勝負已不言自明,祝靈犀微微頷首, 第一個出聲。

富泱和戚楓猶然沉浸在申少揚竟然真的拿著寶盒、安然無恙地回到了碧峽峰頭, 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申少揚, 這一看就看出了端倪。

“你結丹了?”富泱也忍不住露出驚愕的神色來:常人在最好的靜室裡苦修也未必能結成金丹, 而申少揚在碧峽的風浪裡結丹?這還是個人嗎?

申少揚垂下手,把寶盒虛虛地掩在身後,露出欣然得意的笑容, “鄙人不才,就在方才,僥幸結丹了。”

“不好意思,諸位,這個金丹期,我先突破為敬!”

富泱三人同時露出了極力忍耐的神色。

這家夥,雖然說的都是事實吧,可就是讓人忍不住想揍他。

祝靈犀最先從淡淡的失落和忍耐中回過神。

“恭喜你,你贏了閬風之會,這一屆的閬風使應當就是你了。”她認真地說,“你的實力很強,可惜我們交手的次數太少了,我還沒機會對你的實力做出公允的評價。但你的膽氣極高,對成功的渴望也極深,這一點我自愧不如。”

申少揚聽她說起第一句,心裡還挺高興的,沒想到越聽下去,表情就越繃不住,臉上的笑意都僵了:她這是在誇他,還是在陰陽怪氣啊?

他怎麼就這麼不確定呢?

祝靈犀卻一點也不覺得這話不好,勝利理應屬於渴望它的人。她對頭名的渴望並不足以讓她冒著粉身碎骨的危險跳下碧峽,那麼她認為失去這個頭名也是理所應當。

遠天外,一架寶光燦燦的飛舟盤旋而飛,從長空儘頭起就拉開雲霞,聲勢赫赫地朝他們飛來。

以淳於純為首,數名裁奪官齊齊站在舟頭,乘著飛舟而來。

這飛舟如此華美精致,飛舟上的修士們又如此顯赫強大,以至於一番輕微的震蕩後,飛舟越過風浪狂湧的碧峽,硬生生衝破水幕,落在了碧峽的峰頭。

“諸位,至此為止,本屆閬風之會的最終頭名已然決出,想來是無可爭議。”淳於純站在他們麵前,含笑看過每一個應賽者的麵龐,最後目光落在申少揚的漆黑的麵具上,就算是她,也好似對麵具下的容貌有些好奇,忍不住投來感興趣的目光。

“三位應賽者,以及戚楓道友,既然寶盒的最終主人已經決出來了,咱們就先回閬風苑,等仙君親自點出閬風使吧。”淳於純笑眯眯地說,說到戚楓的名字時,微不可查地頓了頓,但以元嬰修士的定力,旁人甚至都沒意識到,隻望見她從容順暢地伸手,打開飛舟的靈氣罩,示意四人一起登上飛舟。

由元嬰修士親自駕馭飛舟,從碧峽到閬風苑還不到兩刻鐘,他們便撞入一片歡呼聲裡。

申少揚握著空空的寶盒,忽然坐立不安起來。

“萬、萬一仙君讓我把寶盒打開呢?”他結結巴巴地向靈識戒傳音,“那我怎麼辦?我要是說,我拿到寶盒的時候就這樣,大家會信嗎?”

衛朝榮語氣平冷,“她不會。”

她已經知道寶盒中空空如也,察覺到申少揚身上的異常,就不會這麼著急揭開懸念。她一直是愛作弄人的性子,隻是從前還在魔域時動輒生死,隻落得個喜怒無常的名聲,遮掩了她的謔弄。

申少揚半信半疑,苦於飛舟速度太快,根本沒給他再細問的機會就落地,他隻得磨磨蹭蹭地走進震耳欲聾的議論與歡呼聲裡,要不是臉上的麵具遮住了他的表情,所有人就都能看見他遲疑的模樣了。

“快點過來啊,閬風使。”淳於純站在裁奪官席上笑著招呼他,不住地招手,朝高高在上的金座上望去,“仙君也在等你呢。”

申少揚當然知道仙君也在等著他,正因如此他才更邁不開腿了啊!

他手裡可捧著個空盒子呢。

“過去。”靈識戒裡也傳來不容反駁的催促,“去見她。”

……怎麼前輩一遇到曲仙君,就變成這樣了?

申少揚攥著寶盒,欲哭無淚。

原本讓他心馳神往的頭名,這一刻忽然變得沉重了起來,他艱難地邁開腿,慢慢吞吞地朝高台上走去。

“閬風使,你快點啊!”淳於純邊笑邊喊,“這閬風苑難道還能比碧峽更難攀越?要你走這麼久?”

也許淳於裁奪官完全是出於好心,可申少揚恨不得鑽到地縫裡去。

“淳於道友,你就不要為難人家了。”胡天蓼抱臂站在淳於純身側,語調不陰不陽的,“人家申少揚可是淡泊名利的,來參加閬風之會還戴著麵具,任誰問也不說為什麼,威武不能屈,厲害得很。也許人家現在也覺得這個閬風使的名頭沒什麼意思,不想上來唄。”

胡天蓼這話說得實在很沒意思,一個元嬰大修士,屢屢針對一個剛結丹的小修士,說出去很沒氣度,淳於純忍不住皺眉。

然而在皺眉厭嫌之餘,誰也沒打斷胡天蓼的話,反倒一個個以好奇的目光望向申少揚——原先申少揚還沒奪得頭名的時候,大家還能克製一下好奇,如今他成了閬風使,這股子好奇就再也壓不住了。

申少揚在所有的裁奪官中,最討厭胡天蓼,兩人的梁子從胡天蓼威脅他不摘麵具就滾出閬風之會開始結下,現在胡天蓼當眾陰陽怪氣他,簡直要把申少揚氣壞了。

——一個兩個都來氣他!

祝靈犀非說他是長得醜不敢見人,所以才戴麵具;胡天蓼又說他故意裝神秘,要不是申少揚臉上長了斑駁的魔紋,他直接把臉一露,哪來這麼多煩心事?

等等。

申少揚麵具下的臉上寫滿了若有所思。

前輩說,結丹後,他的魔紋就會自行消退……他現在已經結丹了啊!

得想個辦法利用一下。

申少揚想到這裡,精神一振,也不再磨蹭了,三步並作兩步,直接飛上高台,特意擺出了一個恭敬麵向仙君,卻又能保證最多的人能見到他的正臉的姿勢。

他朝金座上長長一揖,“請仙君明鑒,晚輩之所以遮麵參加閬風之會,並非不敬仙君,也不是看不上閬風之會,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曲硯濃虛虛地靠在金座寬大的椅背上。

從申少揚走出飛舟的那一刻起,她就以一種莫測的目光打量著這個小魔修,直到申少揚在高台上站定,握著空空的寶盒,大聲說他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在鎮冥關裡,她就看過申少揚的長相,也見到了他臉上的魔紋,那麼申少揚一直戴著麵具的理由也就不言自明了。

可現在申少揚又公然說他是有苦衷。

之前她已經看夠了他與衛朝榮一點一滴的相似,現在他又有什麼花樣?

“苦衷?”她語氣寥寥落落,“你詳細說說。”

申少揚早在方才那一瞬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此時被仙君問起來,他也不慌不忙,聲音鎮定從容,“晚輩無意中得知了一樁驚天秘聞,牽扯到的大人物貴不可言,偏偏此事又太重要,可謂與整個五域息息相關,讓晚輩坐立難安,生怕暴露了自己知道這件事,慘遭滅口。”

“為了保住這條小命,晚輩隻能以麵具遮麵,免得被那位大人物認出來,一拖再拖,沒成想竟讓晚輩僥幸奪得頭名。”

曲硯濃沒想明白這個小魔修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一個貴不可言、會關注閬風之會的大人物,一件和整個五域息息相關的秘聞,這是在說她?

“那你現在把這件事說出來,又是什麼意思?”她似笑非笑,“想要保住性命,裝作不知道不就行了?”

看看這小魔修還能編出什麼鬼話來。

申少揚聽了她的問題,故作猶疑,在麵具的遮攔下,變成詭異的沉默,過了一會兒才說,“可此事至關重要,關係到許多人的生死存亡,晚輩雖然貪圖性命,卻也還有一線良知尚存,若不能降至公之於眾,則永世難安。”

曲硯濃歪了歪頭。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申少揚,可惜麵具遮蔽了他的表情,隻能望見他看似挺拔從容的身影微微有些僵硬,藏在衣擺下的手也微微緊握著,顯然此時正極度緊張。

這麼看起來,竟然還有幾分真。

“那你就說吧。”她淡淡地抬手。

申少揚還要再進一步。

“仙君,晚輩若是說了,未必能保住性命。”他低聲說,“求仙君恩賜,給晚輩一條活路。”

裝得還真像有那麼回事,連衛朝榮都微怔。

“你有什麼事?”他問申少揚。

申少揚板著臉不說話。

他可不能鬆懈,萬一和前輩說了真相,直接被曲仙君聽見了該怎麼辦?

曲硯濃垂眸看著這個屢屢讓她想起衛朝榮的小修士。

“可。”她語氣莫測,“你說吧。”

申少揚立刻挺起胸膛,大聲說道,“仙君,晚輩檢舉滄海閣閣主徇私枉法,損公肥私,將鎮冥關的鎮石換成質地脆弱的效山鎮石,從中牟利,以至於鎮冥關內部損毀嚴重,在上一場比試中直接崩裂出缺口,若非仙君在場,險些釀成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