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期20(2 / 2)

段程望感受到了那陣風,是喬原這個傻子抱住了他。

喬原聲音發顫,斷斷續續地喊他:“段……程望……”

段程望原本還單手用力勉強撐著,喬原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眼睛都不肯睜開,仿佛逃避現實一般,緊緊抱住段程望,有一種要殉情的決絕。

段程望歎了口氣,乾脆直接鬆開了手,任由頭頂的裂縫逐漸合攏。

在自由落體中,他回抱住喬原,跌在了柔軟的保護氣墊上。

熟悉的聲音伴隨著掌聲一同響起,他們二人的接待儀式遠比伊代皓白要大張旗鼓一些,起碼副導演都親自出馬了。

“詩人喬原,1969年死於威廉古堡,享年43歲;交際花段程望,1969年死於威廉古堡,享年38歲。”胖乎乎的副導演眼睛笑成一道縫,鼓完掌之後朝他們一人伸出一隻手,分彆把他們拉起來。

副導演說:“喬喬,阿望,歡迎回到現實世界。”

喬原有些恍惚,好像還沒緩過神,竟然沒有爆竹一般對惡劣的節目組破口大罵。

有貼心的工作人員給段程望遞了一塊毛巾,段程望擦了擦脖頸上的汗,間隙中扭頭看了喬原一眼。

喬原看起來反常極了,沉默地坐在氣墊的邊緣,手指交叉,抵著下巴,整個人顯得迷茫而猶豫。

段程望隱約中有些明白喬原的糾結。

喬原在和自己較勁。

人似乎在千鈞一發的時刻,本能總會戰勝理智,你擔心誰,你在意誰,都藏不住了。

喬原是個意誌相當不堅定的人,張揚的外表下裹著一顆比誰都容易犯慫的心,感情中任何退讓都傷人傷己,段程望就曾經深受其害。

段程望轉過身,唇角若有似無地掛著一抹笑,慢條斯理地把毛巾疊成了方塊。

段程望不會逼他,也不縱容他,既然天時地利人和,把根本問題衝擊性地剖開,那就該讓喬原自己想想明白。

他們以淘汰出局的方式離開房間,但還有四位夥伴心驚膽戰地留在了那裡。

在地板開裂的那一瞬間,剩下的四人兩兩扶持,互相成為了彼此的浮木。

牆壁會突然翻轉,地板會陡然裂開,牆壁不安全,地麵也危險,誰都不知道下一個陷阱在哪裡等著他們。

高朗護著吳明鐸,抓住離他們最近的壁爐邊緣。

陶心遠幾乎是瞬間就摟住南澤的腰,他用了全身力氣,兩人一齊跌坐在身後的琴凳上,雙腳離地。

陶心遠的手撐在南澤身後,慣性使然,手肘直接狠狠地撞在了琴鍵上,碰到了穴位,半條手臂在刹那間短暫地沒了直覺。

陶心遠驀地扭回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背後占了半麵牆壁的管風琴。

南澤看他捂著手肘,表情微怔,便問道:“怎麼樣?很疼嗎?”

陶心遠搖搖頭,他顧不上去管疼不疼,伸手再次按了一下琴鍵。

沒有聲音!

他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抿著唇,表情嚴肅,接連又按了幾個琴鍵。

依然沒有聲音!

南澤也感覺到了不對。

之前伊代皓白和段程望都演奏過管風琴,管風琴音色厚重,演奏起來整棟古堡裡都是流動的音符,氣勢磅礴。

不該是這樣的鴉雀無聲。

陶心遠還不死心,把幾排手鍵盤都按了一個遍。

可是都沒有聲音,無一例外。

陶心遠說:“內部的音管出了問題。”

南澤隨他站起來,節目組給他們透露了一絲提示,管風琴側麵和牆壁結合的位置留有縫隙,方便他們拆解開這架出了問題的管風琴。

拆開一台管風琴明顯不是一個小工程,高朗和吳明鐸走過來幫忙。

四人分工合作,加上節目組有意為之,沒多長時間就把樂器之王拆得七零八落。

高朗看著管風琴內部,一個頭兩個大,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究竟在參加一個什麼樣的綜藝。

管風琴的內部根本不是音管出了問題。

這台徒有其表的管風琴,壓根就沒有任何的音管!

裡麵是一台一米見方的傳感器,螺紋狀地閃動著暗紅色的光,一圈一圈地在黑色傳感屏下流竄,像是地表下洶湧的熔岩。

陶心遠看到高朗兜裡揣著的半瓶果粒橙,他說:“朗媽,你的瓶子借我用一下。”

高朗不知所以,這個關頭也不適合不停發問,便壓下好奇,把瓶子抽出來,遞給他。

陶心遠往前俯身,半個身子幾乎都鑽進了管風琴裡,他試探性地把果粒橙放在傳感屏中央。

紅光在瓶底繞了一圈,接著又循規蹈矩地循環起來,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陶心遠的心不由地往下沉了一分,果然,傳感器是不接受無生命體的。

他伸出手,五指分開,然後深吸一口氣,把手掌嚴絲合縫地貼在了傳感屏上。

頓時紅光像是嗜血的惡靈一般,脫離原先的軌道,紛紛朝他手掌之下的區域裡鑽。

緊接著,傳感屏下麵形成了新的通路,“饜足”的紅光彙成一束強勁的電流,流入牆壁,沒過兩秒,窗外靜止良久的重型機械緩緩動了起來。

先是最邊緣的一個小齒輪開始轉動,牽一發而動全身,齒輪互相磨合,軸杆相接,整隻巨獸都醒了過來。

窗外機器轟響,卻也沒有蓋住他們身後地板的“咯噔”一聲響。

陶心遠鬆開手,和南澤一起回身。

電流倏地斷掉,紅光分散開來,地板上剛剛才凸起的一塊區域又重新落了回去。

但陶心遠還是看到了。

那塊區域大小至少能容納三個人站著,下麵安裝著牢固有力的支杆,倘若連接了窗外的重型機械,提供足夠的重力,完全可以送嘉賓們上去。

南澤和陶心遠一樣的想法,他抬頭往上看,這才發現,在活動板塊的正上方,微微透著光。

陶心遠看著南澤,兩人相視一笑,不必多言。

這裡就是出口。

時間一分一秒在過去,從跌入甬道到現在已經過了太長時間,大家的體力和精神早已透支,不能再拖下去了。

陶心遠對南澤說:“是溫度和重力雙重感控的。”

也就是說,要想啟動機械送一個人上去,就需要另一個人鑽進管風琴裡,和傳感器保持連接。

他們還剩下四個人,無論如何,必然有一個人不得不留下。

陶心遠閉了下眼睛,一瞬間就有了決定,再次睜開眼時,眼底堅定清明。

南澤也是一樣,內心早就有自己的答案。

南澤說:“明鐸,高朗,先送你們出去。”

吳明鐸和高朗完全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全心信任地聽他們的話,互相支撐著,站在了活動板塊上。

吳明鐸說:“那你們小心一些,我們在上麵等你們。”

陶心遠和南澤心照不宣地點頭,說:“好。”

陶心遠深深望了南澤一眼,目光清澈而認真,像是要把南澤刻進心裡一般。

他沒說話,抿了下嘴,然後轉身鑽進了管風琴裡。

南澤緊隨其後,狹小的空間裡充盈他們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他們麵對麵縮在一起,外麵機器轟鳴,紅光在他們身下炸裂,像是要澆築一座與世隔絕的不老龐貝城。

他們就停在這一刻,隻看著對方,就好。

黑暗讓空氣變得燥熱,有種一觸即燃的感覺,陶心遠伸出手,握住南澤的手指。

他緩緩開口,說:“南澤,如果真的能重來一次,你想要什麼?”

南澤一時之間不知道陶心遠是在說六十年前的故事,還是真實的現實生活。

南澤想了想,看到陶心遠珍惜地護在心口前的胸針,正要說想要你一直快樂,手指卻被陶心遠更緊地握住了。

陶心遠雖然握得十分用力,指甲卻不舍得碰到南澤的手背,拇指扣過去,承受住指甲的銳利,指尖深深地陷入自己的肉裡。

他深吸一口氣,鄭重地說:“南澤,重來一次,我隻要你活著。”

如果故事的總基調注定是灰暗的,陶心遠願意把所有的光都聚焦在南澤身上。

“凶手根本就不是我們,隻有我,是我一個人而已。”陶心遠彎下脖子,額頭抵著南澤的手背,“彆和我搶,讓我送你出去。”

他聲音發悶,難過極了,卻堅持道:“我要送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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