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一早的時候,天邊聚集著的雲還有點要下雪的跡象,此刻已然蕩然無存。
日光直落落的打進來,每一處角落鋪著明亮,使得整個空間清晰的一覽無餘。
自然也包括床頭那對挨靠在一起的影子。
屋裡屋外的人都沒有料想到會出現這樣一幅場景,四下裡安靜到了極致。
太陽不僅將鹿昭撫在盛景鬱後背的手勾勒的清晰,就連盛明朝跟秦倖覺臉上表情都勾勒的一個賽一個的精彩。
那可是他從小捧在掌心裡的寶貝女兒,就這麼被人家給撬走了?
堂堂醫院,最是應該清心寡欲的地方,怎麼……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
盛明朝就這樣站在門口,下頜線隨著牙齒咬緊的力度而逐漸緊繃。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忍耐了又忍耐,才沒有當場發作。
而僅隔著一人距離的秦倖覺也是跟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當初那樣苦口婆心的跟盛景鬱說了鹿昭的事,拜托她幫忙給阿昭找一個合適的Omega。
怎麼,怎麼那個Omega成了盛老師她自己了呢?
她們可是師生關係啊。
這不是有悖道德嗎?!
秦倖覺那有些腐朽的老思想在他腦海裡掀起了一陣摧枯拉朽的風暴。
可接著他的理智就慢慢從風暴中重新上線,其實除去這層外在關係,這位盛老師也的確是個很不錯的Omega。
盤靚條順,人品貴重。
就是替鹿昭物色過無數未來伴侶的秦倖覺,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要是硬說,就是盛老師的這個爸爸太商人了,跟個油狐狸似的。
但人無完人嘛,更何況她這個爸爸現在看來好像也左右不了她,她也是個有主見的好孩子。
而且小昭從小不就昭告天下的喊著要娶景韻嗎?
鹿昭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但秦倖覺是知道的。
自從她媽媽秦曦去世後,“景韻”就不再隻是鹿昭的目標,還成了她的另一根精神支柱。
當初鹿昭毅然決然的進到這個圈子,多半也是有這個人的影響。
一步步的把自己從泥潭裡拯救出來,一步步的去靠近去變成自己的想要成為的那個人。
還好了。
不對,應該是很好了。
這麼想著,秦倖覺的眼中的惱意就逐漸消退了下去。
站在門口的兩位Alpha就這樣暗自消化著自己的情緒,隻留下喬倪一個Omega左右為難。
她緊握著手裡的門把手,是真的很想退出去重新開門,給大家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
最後還是盛景鬱率先打破了這一瞬的停滯。
布料摩擦過指腹,落在鹿昭脖頸後方的手朝前環過,就這樣不緊不慢的給她整理著有些不堪入目的衣領。
牆上的影子分開了清晰的邊界,盛景鬱起身回
看,
用一種極其溫和有禮且輕描淡寫的語氣對站在門口的喬倪講道:“以後進來的時候,
還請喬醫生敲一下門。”
這話是結束剛剛漫長尷尬的轉折,喬倪怎麼會讓它掉到地上,接著連連點頭:“啊,對,是應該敲門的!主要是我剛剛太興奮了,給忘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盛景鬱聽著喬倪的話,敏銳的捕捉到了她中間的解釋,接著問道:“喬醫生這樣激動,是跟程辛一起的研究有什麼突破了嗎?”
“對。”話題轉到了喬倪的舒適區,她也沒了剛才尷尬到腳趾抓地的感覺,聲音都輕快了,“程辛這小丫頭挺有天賦的,我之前就有研究過中醫,沒想到她已經踐行中西結合的方式很久了。昨晚做完手術我就跟她做了模擬,結果很理想。”
“中西結合?”鹿昭聽到這個詞眼睛亮了一下,“是不用進行手術了嗎?”
“不用反複進行手術了。”喬倪道,“我們目前設計的治療方案是手術為輔,同時使用藥物進行調整乾涉,整個過程都傾向於配合中醫的調養來進行調整,最終目的是將你的體內大環境調養到一個平衡溫和的階段。”
喬倪表述的還算條理清晰,隻是有一些術語鹿昭聽著雲裡霧裡,不由得小聲感歎了一句:“好玄幻啊。”
秦倖覺在一旁聽著,不由得嗬道:“小昭,這都是中醫的門道,不要胡說。”
“我就是感慨一聲嘛。”鹿昭不服氣,習慣性頂嘴,接著她就看著走進來的秦倖覺,跟他打了一個遲到的招呼:“爺爺,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秦倖覺背著手,對鹿昭中氣十足的“哼”了一聲:“沒風,我就不能來看看你啊?出那麼大事,你還想瞞我不成?”
不愧是鬥智鬥勇的爺孫倆,秦倖覺對鹿昭的想法是一猜就透。
鹿昭有些心虛,弱弱的來了一句:“哪有……”
這麼說著,鹿昭就在臉上揚起了笑容,轉移話題般的對秦倖覺關心了起來:“而且爺爺,你最近挺忙的吧?”
“托你的福,公司沒倒閉。”秦倖覺道。
鹿昭卻不然。
她對於秦倖覺跟盛明朝接下來的合作還是有些擔憂,暗示著,也試探起了跟秦倖覺一同來的那人:“這哪是我的功勞,這分明是盛先生的功勞。”
盛明朝眼瞳微怔,根本沒想到鹿昭還會主動把話題拋給他。
他就這樣麵無表情的看著這個剛剛親吻自己女兒的Alpha,剛剛進門時驟然積累起的情緒此刻已然消解了大半,聲音由內而外的沉穩:“還是鹿小姐功勞大一些,要不是因為有鹿小姐,也不會促成我們現在的合作。”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盛明朝的態度暗示著他不會因為鹿昭撤出合作。
畢竟合作就要收尾,這樣的舉動對他來說是場得不償失的賠本買賣,更何況……
再不想承認,盛明朝的眸子還是不得不將鹿昭跟盛景鬱劃分在一處視線。
他這些天也想了很多,剛剛走來聽喬倪闡述自己的想
法,他就有話要說,是特意留到現在的:“過去為著小鬱的事,我在國內國外都有搜羅存儲一些藥草,接下來治療若是有什麼尋不到的藥材,喬醫生可以隨時聯係我。”
盛明朝這聲音四平八穩,聽上去一如既往的沒什麼感情。
鹿昭聽著卻不由得看向了盛景鬱。
聽話聽音。
盛明朝將給盛景鬱的藥同自己共享,就表明他不再驅趕自己了。
甚至於他認可自己了。
這遠遠超過了鹿昭剛剛試探想要得到的答案。
而盛景鬱此刻投向她的,溫柔的視線,似乎也在印證這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