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上下哪能不清楚是誰的手筆,對曲皇後恨得牙癢癢,巴不得二皇子彆回來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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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是中秋節,宮裡不籌辦宮宴,大臣勳貴們得以在家中各自團圓,喝酒賞月。
每年的春蘿湖,都有畫舫表演,在湖麵上秀歌舞花火,很是熱鬨。
曲允邵一直惦記著要去玩,周氏答應了他,早早定下一艘畫舫,可就近觀賞。
安永侯府一家子都去了,就連葉姨娘,也得到恩典,可以隨行出府。
登船之前,曲凝兮在岸邊的花燈攤上挑了三盞燈,姐妹三人各提著一個。
曲允邵見狀撇嘴:“小孩子的玩意兒,小爺我早就不玩這個了。”
“那你把燈籠還給大姐姐。”曲嬋茵一臉看不慣他的樣子。
“我不還,”曲允邵抬起下巴,哼聲道:“免得便宜你得了兩盞。”
曲凝兮沒理會他們,她見到了丁雪葵的小廝,對方跑上前來打招呼。
“曲姑娘,六小姐剛才還念叨你呢,我們的船在那邊。”
他指了一個方向。
曲凝兮道:“讓她過來吧,看一會兒表演就能走。”
本就跟丁雪葵約好的,可以提前下船到彆處玩玩。
那小廝點頭麻利應了,回身過去傳話。
侯府一家上了畫舫,慢慢悠悠駛向湖中心,這裡有許多艘相似的船隻,都是租來看花火的,圍繞著中間那艘露天大船。
中秋節的演出是固定節目,班子裡的藝人身法嫻熟,紅飛翠舞,各展奇技,花火璀璨而又驚奇。
曲凝兮坐下吃了點東西,沒多久,丁雪葵就搭著過渡的小船來找她。
原本說要帶曲嬋茵一塊去玩,臨走之前,丁雪葵挽過她的手,眼睛眨個不停:“不帶了,今天不帶了。”
曲凝兮瞅著她奇怪的表情,問道:“怎麼了?”
丁雪葵笑嘻嘻的:“今天改做大姑娘的聚會了,你二妹妹不算,下次再說。”
什麼大姑娘的聚會?神神秘秘。
丁雪葵臨時變卦,曲凝兮想了想,那就不帶妹妹了。
今日難得葉姨娘出來玩,讓曲嬋茵陪著她也不錯。
曲凝兮沒有多問,跟周氏身邊的柳婆子說一聲,與丁雪葵坐上小船渡往岸邊。
街道上張燈結彩,人群熙熙攘攘,轉了兩條街,才到丁雪葵定下的酒家,在七裡醉的斜對麵。
丁雪葵說原本想定七裡醉,但去遲了一步,早就被搶光了。
尚京真是不缺掏腰包的人,這種盛大節日尤其如此。
曲凝兮也不挑,這個臨街的雅間,憑窗眺望,能將大半夜景納入眼中,視野不錯。
丁雪葵點了果子茶和荷花酒,並小菜若乾,然後就把屋裡伺候的幾人都給趕到外頭去。
曲凝兮扭頭看向她:“你作何故弄玄虛?”
“噓,”丁雪葵擠眉弄眼,一拍胸脯,“我這可不是故弄玄虛,有好東西給你看!”
隻見她遮遮掩掩的,從身上摸出一本小冊子。
小冊子隻比巴掌略大,製作精美,上層的書皮還是用絲帛包起來的,且繡了細細勾絲花紋。
“這是什麼寶貝?”曲凝兮瞧著,它模樣嶄新,也不像是珍貴古籍。
“保管是你沒見過的,”丁雪葵輕咳一聲:“出閣的女子才可以看它。”
她這樣解釋,倒讓曲凝兮更加好奇了,直接伸手拿過,翻開查看。
圖冊雖小,但內裡筆跡清晰,畫風明了,還是帶彩上色的。
兩個小人各種姿勢打架!
還是不同性彆的!
曲凝兮睜圓了眼睛,倏地看向丁雪葵,她知道了,這就是人們所說的‘閨房之趣’。
以前一知半解,現在看了圖冊,頓時恍然大悟。
包括男女之彆,彆在何處,也是一目了然。
稍作聯想,原先霧裡看花的狀態,一掃而空。
“這個秘戲圖,許多男子都看過呢,偏偏瞞著我們女子!”丁雪葵豎起眉頭:“還好我們現在知道了。”
“……”曲凝兮受到了震撼,感覺它會燙手一般,立即給丟回桌麵上。
丁雪葵多少也有點不好意思。
但在小姐妹麵前,還是決定厚起臉皮,一同研究。
“你說……他們竟然隨身攜帶棍子,無人察覺,平日裡衣袍之下絲毫不顯端倪?”
完全不被察覺,未免藏得太好了吧!
曲凝兮抿了抿小嘴,道:“可能……是綁起來了。”
就跟她纏胸一般?
不過女子再怎麼遮掩,多少會有點弧度,男子卻完美藏匿。
冊子裡開頭就出現了棍子,墨跡將它塗黑了,高昂支起,沒有解釋它的由來,兩人無從探知更多。
丁雪葵突發奇想:“會不會有的人沒有這個東西?”
“……是這樣麼?”
曲凝兮無師自通,立即想到這段時間沸沸揚揚的隱疾一事。
隱疾,不能人道,她一直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病,那會不會……
她垂眸,眼神落在冊子上,道:“許是有的棍子折損,壞了呢。”
那就是隱疾。
常言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頭發都不能輕易割舍,更遑論其他物件?
皇後以此攻擊太子,不可謂不毒。
而裴應霄遭受到如此私密的猜測,著實令人同情。
曲凝兮不由歎氣,這回,姑母怕不是真的惹惱了東宮。
她不會同情皇後,一切是她自主選擇走上對立的那條路,有什麼結果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她隻是擔憂侯府,侯府因皇後而興起,估計也會因皇後而沒落。
因果循環罷了。
“晚瑜,你突然想什麼呢?”丁雪葵在她跟前招了招手。
曲凝兮回過神,道:“沒什麼。這東西還是彆看了,容易招惹口舌。”
“我就是好奇嘛,”丁雪葵皺皺鼻子:“誰讓他們藏著掖著,結果這麼醜。”
她的語氣不無失望。
正嘀咕著,雅間的門口被咚咚敲響,丁雪葵的丫鬟推門進來。
丁雪葵眼明手快,連忙把秘戲圖用袖子給蓋住了。
她兩手搭在桌麵上,問道:“怎麼了?”
丫鬟掩上房門,進來笑著小聲稟道:“六姑娘,大長公主安排的那位公子來船上了,大長公主叫你回去呢。”
“什麼?”她要跟人相看啊?
曲凝兮笑了笑:“你去吧,我們改日再約。”
丁雪葵決定去看看,因為她四姐的緣故,她還沒跟哪位公子私下接觸過呢。
這機會不容錯過。
隻是……袖子底下蓋住的東西……
丁雪葵一手拉過曲凝兮的衣袖,替代她的動作放在桌上,小聲道:“我帶著不方便,先放在你這裡?”
曲凝兮略一猶豫,點頭應了:“好。”
反正她差不多也要回船上去了,不見其他人。
丁雪葵帶著她的侍女先行離去。
曲凝兮把小圖冊塞進袖兜裡,叫映楚進來,一起品嘗茶水點心。
這樣熱鬨的日子裡,貪圖了一時清靜。
樓上夜景雖好,萬家燈火,卻不好久留。
曲凝兮待得差不多,與映楚退了出來。融入那滿街的歡聲笑語之中。
巧得很,從酒家出來,迎麵撞見了一群人,定睛看去,竟是東宮的屬官們。
他們正從斜對麵的七裡醉出來,中間被簇擁那人,赫然是裴應霄。
曲凝兮愣了愣,發現不僅太子的家令官們隨行,就連太師太傅二位大人也在。
莫約是殿下款待了兩位師者。
她躊躇著是否要上去行禮打招呼,還是及時避讓開,但似乎對麵的人已經發現她了。
燈火闌珊中,婷婷嫋嫋的女子,實在惹眼。
裴應霄微笑著走上前去:“曲姑娘。”
東宮這群人,近日對曲皇後的火氣不小,這會兒冷著臉一點頭。
曲凝兮半低著頭,中規中矩的回了一禮。
雙方話不投機,若不是太子率先開口,或許沒有這個額外的社交。
錯身而過之際,因為他們這群人堵了道,路人擠成一團,不知是誰撞到了映楚,連帶著頂到曲凝兮,差點摔倒。
好在她和映楚及時扶住彼此,站穩腳跟。
曲凝兮沒事,不過走出好幾步之後,她隱約察覺,袖兜裡的東西似乎丟了?
上手一摸,空空如也,那本小冊子掉了。
“!”曲凝兮連忙回身看去。
方才那麼多人,沒有誰發現她掉了東西。
而就在她回頭的那一刻,太傅聶一瑄眼尖瞧見了,彎腰拾起。
“這是什麼?”聶一瑄見到了小冊子,下意識打開查看。
街道上懸掛了那麼多燈籠,隻一眼,他就瞪著眼睛啪地合上了。
雖說反應很快,但是身邊的太師等人瞧了個大概。
眾人麵麵相覷:“誰的東西,居然掉了?”
“當街買了這個也不藏好……”有人歎氣。
曲凝兮渾身僵直,頭皮都要炸了。
不幸中的萬幸,沒人看見是她掉的?
但是這股忐忑的心虛勁兒壓不下去,嚇出一身冷汗。
她正想強迫自己裝作不知道的走開,便聽見有人承認了。
裴應霄淺淺一笑:“太傅,那是孤的冊子。”
“什麼?!”
眾人震驚,齊齊扭頭看他。
誰敢說太子不行?!
聶太傅哈哈大笑起來,道:“既然成冊那就是書,書籍自有它存在的道理!改日臣要多送殿下幾本!”
太子中丞程駱明如實記下這一幕,不忘咳嗽提醒:“倒也不必,休要胡言。”
而曲凝兮,完全不敢抬頭了。
她覺得……裴應霄是不是看見了?不然他為什麼要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