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瑜哪敢編排殿下……”
“你當著孤的麵說我耳朵不好。”裴應霄似笑非笑的複述。
“我……”曲凝兮發現自己是多說多錯, 索性閉口不言。
一旁的藤敏啥也不說,捧起桌上喝了一半的茶具,無聲告退。
沒一會兒, 就有小丫鬟打水端進來, 她自己倒是不進。
曲凝兮挽起袖子, 擰了濕帕子給裴應霄擦臉。
他坐下了,安安靜靜的由著她動作。
擦臉擦手,這是曲凝兮第一次伺候他, 雖說不熟練,但也不至於多笨拙, 小臉上滿是認真。
給裴應霄摘下頭頂的白玉發冠時, 一個不慎就扯到了頭發絲。
曲凝兮輕咳一聲,替自己辯解道:“多來兩次就好了, 殿下多擔待……”
他聞言,不以為意,低頭道:“彆忘了怎麼解孤的腰帶就行。”
這句話說得又輕又低,恍若耳語。
曲凝兮耳根發麻,假裝沒聽見,拿起木梳替他順一順頭發。
裴應霄卻不放過她, “你難道不想問孤,為何這麼早回來?”
算下來,他出席了廖家的接風宴,前後就一頓飯的工夫,用完餐就回來了。
曲凝兮抬眼看他,皺著小鼻子道:“許是殿下沒瞧中那花魁娘子。”
“一口一個花魁娘子,”裴應霄一手把玩著她腰側的絲絡,“你親眼見到了?”
那倒是沒有。
曲凝兮隻管梳頭, 不說話了。
下一瞬,她的手腕就被扣住了,裴應霄略一施力,把人帶了過來,跌坐在自己腿上。
他一手環住她,輕笑著問道:“很介意麼?”
“並未。”曲凝兮立即搖頭否認。
但因為太過乾脆利落斬釘截鐵,反而讓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裴應霄半眯著狹長的眼眸,凝視她好半晌,才道:“這會兒,孤有點相信小晚瑜的愛慕了。”
“我……”她本想繼續否認,待回過味來,嚇了一跳:“你以前不信麼?”
她演得那麼賣力,而且還持久!
裴應霄唇角微揚:“孤不曾說不信。”
但他也沒說信了。
曲凝兮一手扶額,看來不是她多心了,她之前根本沒有騙過他吧?
卻不知太子當時為何手下留情,饒她一命?
或許是故意存了逗弄她的心思?
便聽裴應霄道:“接風宴沒有花魁娘子,不過,廖德秋的女兒出來獻舞了。”
曲凝兮張了張小嘴:“這也……”太心急了點。
太子此行來蜀中,並未微服私訪,更不是遊山玩水。
他們一路上看到許多被積水淹沒的農田,春耕種下的水稻,這會兒早已根須開展,禾苗都到小腿肚了,被這麼一淹,上半年顆粒無收。
嘉菏郡損失慘重,身為郡守,不說焦頭爛額,當務之急當然是止損,哪能急著為自己的仕途鑽營鋪路呢。
而且還是用獻舞這種方式……
曲凝兮剛這麼想著,裴應霄繼續道:“是他的庶女。”
這是打算以小博大,把庶女推出來,即便無名無分,搭上就不虧,沒搭上也不會太影響他廖大人的臉麵。
“我可算知道,為何高門大戶的男子,個個三妻四妾了。”曲凝兮推開裴應霄站起來:“原來不僅是妻子要替你們物色人選。”
她隻知道妻子或者家中長輩會給張羅妾室,卻不知外頭還有這麼多不入流的小把戲。
出去飲酒應酬,有伶人藝伎,有旁人贈美,還有下屬獻美?
這麼多姑娘輪番看下來,總會遇到那麼一兩個中意的,那就收用了。
漸漸的,後院能不熱鬨麼?
見她要走,裴應霄一伸手,把人給逮回來。“不高興了?”
曲凝兮確實有點不高興,不過沒有生氣,她問道:“殿下告知我此事,莫非心存試探?”
“晚瑜不敢左右太子的決定,隻是大婚至今堪堪一個月,實在不該……”太操之過急。
他莫非是開了葷後覺得在她身上難以滿足?
依稀記得旁人說過,男子嘗過滋味就貪得很,果真不錯。
“你便是這樣想孤的?”裴應霄收斂了笑意,慢條斯理道:“若是要納其他女子,孤何須試探。”
“…………殿下所言甚是。”因為太有道理,多少令人感到憋悶。
曲凝兮尚且鼓著臉頰,他一把攥著她的小下巴,朝著自己轉過來,低頭親吻。
裴應霄故意用了些力度,薄唇重重碾磨在她柔軟的唇瓣上。
像是在懲罰,又似乎是獎賞。
曲凝兮咬著牙關,貝齒被一一舔舐,她差點就要啟唇喘息,但是忍住了。
裴應霄緩緩一撩眼皮,含糊不清:“張嘴。”
她不張,不知打哪生出的膽子,敢拒絕他的求歡,兩手推拒,把頭撇到一邊去,“一路舟車勞頓,殿下早些安歇,明日還得早起出門。”
“孤精力不錯。”裴應霄的指尖流連在她腰間。
言下之意,就是今晚做什麼也不會妨礙他明日早起。
曲凝兮卻道:“我想隨殿下一塊出去。”
她難得出一次遠門,才不想整日窩在府邸裡麵。
況且這次是以侍女的身份跟隨,總得做些什麼,在廖府待著也是沒意思。
在馬車上時,她看到了沿途一些風景,不敢說自己能幫上什麼,但至少,可以多睜開眼睛,不對這世間苦難一無所知。
裴應霄瞥見她眼底的認真,動作微頓,“蜀中炎熱,不出三日就能把你曬黑了。”
“我不怕,”曲凝兮道:“我還有映楚給的香粉,可以遮擋毒辣的太陽,殿下不妨也抹一點。”
這是映楚自己做的,她擅長易容,對於臉上塗抹之物尤為精研,跟胭脂鋪裡賣的那些香粉香餅不是一個東西。
裴應霄拒絕了曲凝兮的提議。
不過,確實今天才抵達嘉菏郡,她這麼嬌氣,需要好好休息。
最終勉為其難的放過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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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一行人用了早飯便出門視察各地。
裴應霄把手底下派出去,他自己也領著曲凝兮到處看看,眼見為實。
隨行的幾位工部大人,直衝著沿河兩岸而去,堤壩被衝毀了,如何引流退水,並且規劃重建。
嘉菏郡的多日降雨已經停了,從消息遞回尚京,到太子一行人趕到,這中間又過去了好幾天。
天氣放晴,方便了大家救災工作。
那些被衝毀的村莊,府衙早已派出不少人手幫忙安置,一些失蹤人口尚未找回,多半凶多吉少。
裴應霄帶著賑災銀來的,不僅可以買來物資,還要用於安撫不幸的家庭。
曲凝兮穿著樸素的布裙跟在一旁,見識到了眾生百態。
有的人為著失去親人而痛哭,有的則因為農作物損毀而哀愁,還有的,沒什麼損失,但連日大雨的鬼天氣就惹到他了。
果真是各有各的苦。
恰在救援嘉菏郡的關鍵時候,尚京忽然傳出一樁大事。
陛下突發疾病,倒下起不來了!
一國之君,這可是大事,朝中左右丞相立即請太子殿下返回。
蜀中再要緊,也多的是其他人可以處理,何須儲君親力親為?
再說,修建堤壩非一朝一夕,光是圖紙就得畫好些天,太子又不是工部的,未必能看懂。
重建村莊劃分農田也是同理,自有其他官員負責。
廖德秋聽聞此事,忙不迭地請太子啟程回京,一邊在心中懊惱,太子這一回去或許就要登基了,這千載難逢的親近機會,他沒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