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9日
“謝謝,你也不賴。”」
——四月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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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肆月被不期而遇的驚喜砸得腦袋懵掉。
她從來都不是貪心的人,隻是想著離他近一點,所以總在草稿紙上計算什麼時候能前後桌,什麼時候中間會隔著走廊,一南一北的時候最難熬,早上他進教室經過她身邊、她都能開心一整天……
不是沒有幻想過下個學期剛好一個組,是希望太過渺茫,所以她不會放任自己做不能實現的夢。
而現在,他問她:我們組,來嗎?
點頭的瞬間,心臟從最低點直直衝向高空,胸腔都有種隱隱疼痛的錯覺。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生怕那些從未宣之於口的情緒,一不留神就要從瞳孔裡跑向他。
一個組,是不是可以擁有同桌的機會?
那他們會有很多不得不說話的時候——
比如一個人座位在外麵一個人座位在裡麵,就不得不說一句:同桌讓一下。
比如他課間趴在課桌上睡著而老師進了教室,就不得不說一句:老師來了。
還有英語老師喜歡同桌之間互相檢查背誦,語文老師沒有時間批閱的作文也喜歡同桌之間互相打分。
數學老師叫同學上黑板做難題之前,會說同桌之間先討論一下,有他在,她應該不會再有不會的題了。
怎麼辦。
彆人期盼放寒假的現在,她已經在期待正月開學。
以前仿佛眨眼而過的寒假,現在看來竟無比漫長。
寒假他會做什麼?
說不定她能在圖書館遇到他。
這樣想著,心情又鬆散下來,隻剩雀躍的欣喜在跳動。
“顧楨,班主任找你,競賽班的教練也在。”
沈肆月抬頭的時候,男生的校服衣角在眼前一晃而過。
她已經能從楚航的隻言片語中拚湊出他不去競賽班的原因,家暴的父親,無人照顧的妹妹,而現在,這些都已經不能再束縛他。
他整整一節課沒有回來,心底空空蕩蕩隻剩慌張。
課間,甄心拉著沈肆月去小賣部買零食。
期末考試的成績還沒出,但甄心的心已經飛遠了:“寒假你要做什麼呀?”
沈肆月語氣輕快:“去圖書館自習吧。”
“哈?”甄心皺眉,“你都不放鬆放鬆嗎?”
沈肆月眼睛輕輕一彎:“這就已經是放鬆啦。”因為有可能會遇到他。
她雙眼皮深,睫毛濃密,微微笑時比懸在天邊的月牙還要柔軟明亮。
兩人說說笑笑上了樓,到三樓時,剛好看到樓梯拐角那道乾淨修長的影子。
月光從走廊窗戶傾瀉而來,勾勒出他柔軟的睫毛,挺直的鼻梁,清秀的下頜,喉結清晰鋒利。
站在他對麵的是競賽班教練老高,老高拍拍他的肩膀:“行,我就說這些,回去上課吧。”
男生微微頷首,轉身走向十班的方向。
沈肆月走在他的身後,心事重重,耳邊甄心在說什麼,她已經全然意識不到。
直到她喊她的名字:“我們快點走吧,打上課鈴啦!”
她訥訥說好,靈魂出竅。
競賽班的教練是不是一直沒有放棄他?
如果他去學競賽,他們就不能在一個班了。
早讀抬頭看不到他從教室外走進來,試卷從前往後傳的時候不能飛快看他一眼,周日返校的晚上等不到他的座位平移到自己身後,體育課的籃球場也看不到那個最最意氣風發的身影。
沈肆月很想去找他問清楚,可是,她沒有立場。
隻是,雄鷹沒有了鐐銬,還會甘心留在地麵嗎?
一直到放假那天,她都沒有聽到顧楨會離開的消息。
皺巴巴的心情慢慢平複,說不定他已經跟競賽班教練說不去了呢?
魏平生把打印出來的成績單貼在了黑板旁邊。
顧楨又是斷層的第一。
她覺得驕傲,也覺得難過。
家裡會有人為他高興嗎?
會有人在意他考試考多少分嗎?
會有人知道他為了妹妹犧牲多少嗎?
能拿滿分的,他都是滿分。
不能拿滿分的,他是最高分。
班級排名第一,年級排名第三。
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她小小聲和身旁的甄心感歎:“顧楨真的好厲害。”
其實她也有進步,從第26名到了10名,數學進步尤其突出。
班裡一個滿分,過140的零星幾個,她這次竟然考到了137。
“顧楨!”甄心朝著她的身後豎了個大拇指,“牛哇!”
沈肆月的某根神經在這一刻被拉扯到極致,男生竟然剛好在她身後。
她轉身時,他們之間的距離前所未有的近,是一米還是半米,她突然腦袋空白沒有任何概念。
風從走廊吹進來,她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洗衣服味道,是最乾淨的青草香。
她需要仰著腦袋看的成績表,他平視就可以,下頜到脖頸的弧線很好看,泛著冷白象牙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