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今後救死扶傷,定竭儘……(1 / 2)

暗戀 尼古拉斯糖葫蘆 20267 字 9個月前

2012年6月8日, 高考結束,沈肆月煉獄般的高四畫上句點。

她走出考場,校園門口都是學生家長, 他們抱著花、拿著禮物, 目光殷切地看向校園裡。

有穿校服的男生女生不斷不斷地從她身邊經過、跑向自己的父母, 有一雙雙溫暖寬厚的手接住他們、把他們擁入懷抱。

她知道不會有人在等她, 不管是校門口還是家裡,但目光還是忍不住停留。

原來她還是期待被愛, 期待被人放在心上, 期待不被拋棄。

似曾相識的場景, 過往片段兜頭而來。

去年今天, 少年與她擦肩回歸人海漸行漸遠。

她跑回考場撕下他的高考準考證,留作最後的紀念。

這一年好漫長啊。

沒有家人沒有朋友, 支撐她走下去的,隻有那句——

“故宮的雪很漂亮的,明年你要不要自己來看?”

而現在, 就是那個明年。

沈肆月最後看了一眼校園裡的粉紫色晚霞。

再見啦。

做不完的習題, 熬不完的夜,提不上去的成績。

再見啦。

我的中學時代。

高考結束沒有狂歡。

沈肆月找了一家奶茶店打工, 來賺大學學費,每天的工作內容是切水果煮珍珠,被香香甜甜的氣息縈繞。

這種重複的機械動作很適合放空大腦, 每天晚上累到極致躺在床上會有種心臟被填滿的充實感。

睡前她會看一眼他們學校的貼吧。

現在正是期末周,再過一個月他就會放暑假。

等他回來,她是不是有可能在某天某個地方遇到他。

心臟久違地開始加速,胸腔像是揣了一隻活蹦亂跳的小兔子,欣喜而又雀躍。

放暑假的甄心成為奶茶店的常客, 沒事就來報道。

這一年來她不敢打擾她複讀,憋到現在攢了一肚子的話。

大學之後小竹馬跟她表白,她才明白為什麼高中三年他在普通班不去競賽班。

沈肆月把甜甜的奶茶遞給她,甄心雙手捧臉:“你知道我們出去玩遇到誰了嗎?”

沈肆月穿著奶茶店的衣服,係著圍裙,側臉眉骨鼻梁都優越,有種清冷的距離感。

她一邊切芒果一邊問:“誰呀?”

甄心:“顧楨!”

沈肆月呼吸一凝。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從彆人嘴裡聽過這個名字。

少女斂著眉眼,輕不可聞地問了句:“什麼時候呀?”

“十一那會兒,在北京,他們公大的執行安保任務,顧楨帥得太紮眼了,那麼多警校小哥哥,一眼就能看到他!”

沈肆月停下手裡的動作,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耳朵,任何跟他有關的細節,她都不想錯過。

甄心邊說邊比劃:“穿著製服,肩膀這麼寬,腰這麼細,腿這麼長……那身段真的很絕,難怪高一軍訓教官讓他去儀仗隊,簡直就是警草本草!”

沈肆月的呼吸變得輕而又輕,不想錯過甄心說的跟他有關的每一個字,努力想要在腦海還原遇到他的場景,想象遇到他的那個人是自己……

“我跟他說寒假一起出來玩呀,他說寒暑假都去南方外公那裡,不回荊市了……”

沈肆月遲緩地“哦”了一聲,雲淡風輕的模樣,如同聽甄心提到一個並不熟悉的同學。

心裡隱秘的期待,曾經像燭火搖曳,現在悄無聲息熄滅。

高考結束之後,她每天倒計時他什麼時候放暑假。

他以前每天晚自習下課,會給妹妹帶奶茶或者蛋糕,所以她選擇在奶茶店打工。

原來他根本不會回來。

命運對她向來如此,苦難不吝贈予,卻連一點點的甜頭都不給。

而她好像已經習慣失望,和差一點點。

6月23日,這一年的高考成績公布。

查成績的時候甄心陪在她身邊,頁麵跳轉的那零點幾秒她尚未回神,甄心已經尖叫出聲。

總分那裡寫著,659。

比去年高考提了一百多分,是當之無愧的黑馬。

甄心為她開心,熱淚盈眶,抱著她說“寶貝辛苦了”。

沈肆月看著那個數字,眼睛慢慢濕了。

甄心以為她是苦儘甘來,喜極而泣,其實她是在難過。

北大醫學部去年在本省的錄取分數線是665分。

她寄希望於全省排名,由於這一年題目比去年簡單,整體分數線提高不少,她今年的659分僅僅相當於去年的650分。

北大徹底無緣,除非她賭上滑檔的可能性,祈求命運眷顧。而除了北大,她可以報考中國任意一所大學的臨床醫學。

當然,她也可以報考北京其他學校,浪費自己的成績,辜負自己的努力,換一個虛無縹緲的他喜歡自己的可能。

誌願填報係統開放那天,腦海有無數聲音叫囂,吵得她無法入睡。

報考北京,告訴他筆記是我、蘋果是我,然後呢?他就會喜歡你嗎?

如果他喜歡你,你敢和他在一起嗎?在抑鬱症時有發作的現在,你都不能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翌日,沈肆月點開誌願填報係統。

她選擇報考能力範圍內能報考的最好學校,不浪費自己拚了命努力考到的每一分。

在自己的前途和暗戀的男生中間,她選前者。這場盛大又沉默的暗戀裡,她自卑過,卻從來沒有不理智過。

頁麵關掉,沈肆月臉埋進掌心,久久沉默,掌心濕潤一片。

7月初,公安大放暑假。

顧楨的艾斯頭像從WiFi在線變成3G在線,她猜他在回家途中。

到晚上,狀態又從3G在線變成WiFi在線,她猜他是已經到了外公家,親人團聚。

他沒有問她的高考成績,對他來說,這個叫【e Tooth】的網友,一直都是陌生人。

他因為她喜歡艾斯所以送她整套的高中課本,因為他也曾在高考前經曆絕望、所以在她絕望時拉了她一把。

僅此而已。

盛南調到北京之後薪酬翻倍、工作也更忙,換地點意味著一切重新開始,她幾次打電話讓她去北京找她,沈肆月都拒絕了。

她要繼續賺學費,不再花盛南一分錢,而且,就算去北京她也不會像甄心那樣幸運、遇見他。

2012年9月,大學開學。

沈肆月收拾行李,坐上南下的火車。

那個城市很可愛,生活節奏很慢,下午三四點能看到坐在街邊喝茶的人,大家願意在糕點鋪子門口花時間排長隊。

她嘗到了鹹口的椒鹽小桃酥,吃到了又甜又辣的甜水麵,還看到了好可愛的熊貓。它們懶洋洋地掛在樹杈上,一掛掛好久,像樹枝結出的果。

自此和他,一南一北。

他們之間從隔著幾排課桌、到隔著幾個班,終於到隔著大半個中國。

大學宿舍是二人間,沈肆月的室友叫南風。

見到南風的第一麵,她有種看到甄心的錯覺,同樣的短發圓臉,同樣的愛說愛笑。

同樣是幸福家庭裡長大的小太陽,人如其名,不吝嗇和陌生人分享零食水果和善意。

剛開學那段時間,南風整天整天抱著手機,好像在等什麼人的消息。

終於有一天她忍不住告訴她,她有一個從高中開始暗戀的男孩子,上大學之後就失去聯係了。

關係的親近,就是從交換暗戀秘密的這一刻開始的。

沈肆月第一次和人提起顧楨,因為對方不認識他而覺得安全。

她說,我也有,我暗戀他四年,現在我在成都學醫,他在北京讀警校。

抑鬱仍有發作的時候,不分時機,不講道理,觸發機製隨意,如同不定時的炸.彈。

極度崩潰脆弱的時候她拿起手機,無法控製想要聯係他的衝動。

最後是怎麼忍住的呢……

她在網上搜索“女朋友有抑鬱症是一種怎樣的體驗”,看那些因為戀人生病而極度糾結痛苦的家屬的心聲。

她正在變成一個黑洞,即使是太陽靠近她,也會在經年累月的折磨中,被吞噬掉所有的光。

那是她放在心尖上的男孩子,比誰都溫柔善良,她怎麼可能讓自己一個抑鬱症患者靠近他。

在病情好起來之前,她不允許自己發任何消息給他。

最嚴重的一次,她把手機從窗口扔了下去,任由自己溺斃在無邊絕望之中。

下個瞬間,又想起那裡麵有他頂著暴雪拍的視頻,她飛奔下樓在那片草叢裡找到半夜。

手機支離破碎,內存卡完好無損。

她又哭又笑,在心裡罵自己,你是不是有病。

沒錯,我真的有病來著。

那天是2013年12月31日,那個月五月天發行新專輯,其中有一首歌叫《步步》。

歌裡唱著——“在失去你的風景裡麵,你卻占據了每一條街。”

沈肆月單曲循環整晚,思念洶湧快要掙脫胸口。

腦海都是一個人的影子,走火入魔。

恍惚之間她好像又看見他。

少年一身警服英俊挺拔,站在她的夢境深處,眉眼間都是讓人心動的意氣風發——

“我在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等你。”

沈肆月開始不抵抗,接受抑鬱的同時,帶著思念的情緒向前。

學醫比想象中忙碌得多,閒下來心裡發空,所以她有意地讓自己忙起來。

上課、打工、自習,除此之外,還有畫畫、跑步、拳擊,她甚至還在嘗試接觸架子鼓。

有個同在樂器社的學弟追她,她多看了兩眼,沒來由的心慌。

僅僅是因為,學弟也有一顆尖尖的小虎牙,笑起來時,和她心裡的人有幾分微不足道的相像。

當生命的容量越來越大,那份暗戀就越來越小。

可無數個累到極致的夜晚,躺在大學宿舍的床上,她還是會無可救藥想起他。

聊天記錄停在2011年1月1日,停在她回答他的那句“要”,再無其他。

他們之間好像達成默契,任由聯係斷掉。

-

2015年6月,2011級本科生迎來畢業季。

沈肆月因為複讀,還在準備大三的期末考。

甚至因為臨床醫學本科五年,大學還要再上兩年。

暑假時,甄心約她出來逛街。

甄心大學保研本校,已經和小竹馬訂婚。

她們曾經是同桌,而現在已經處在完全不同的人生階段。

沈肆月沒有想過,會在吃飯的餐廳遇到楚航。

他從本省警校畢業之後已經入警,這會兒剛執行完任務,跟同事一起吃飯。

“我去你家都找不到你!”見到自己發小,甄心激動溢於言表,“可以啊楚航,這麼帥?”

楚航依舊是記憶中的陽光少年:“以後有事找你警察叔叔。”

甄心開開心心點頭:“荊市公安局是吧?”

楚航:“現在還在派出所呢。”

甄心“哦”了聲:“那顧楨呢?”

他的名字對她來說是魔咒,不管她在做什麼、想什麼、經曆什麼,隻要聽到這兩個字,一切都會按下暫停。

“他那個學霸,到了公安大也是學霸,”說起自家兄弟,楚航驕傲得不行,“他大四公安聯考考到了東長安街,留北京了,想把妹妹接過去。”

得知他的消息,是意外之喜。

即使從彆人的嘴裡聽說,依舊心動得無以複加。

那天告彆甄心,沈肆月在地圖上找到了東長安街是什麼地方。

原本以為他會畢業回家,沒想到他會留在那裡。

所以等她考研考到北京,依舊有機會跟他看同一場雪。

2015年9月,沈肆月大四。

以她的成績保研不是問題,但她還是提前一年著手準備考研,每天教室宿舍圖書館三點一線。

她的人生一直是困難模式,高考失利、生病、跟他一南一北兩個城市。

這次,命運還會難為她嗎?

中秋節那天,她終於鼓足勇氣點開那個艾斯頭像。

頭像黑白,發出去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

也許他沒有看到。

也許他在執行任務。

也許他開始用微信、取代了企鵝。

她告訴自己沒有關係,卻還是在夢裡夢見他回複了消息。

睜開眼睛,對話框裡沒有回音。

2015年11月19日,台灣電影《我的少女時代》在大陸上映,沈肆月一個人去看。

那天北京有雪,南方暴雨,她和他在兩個世界,心底濕漉漉的、潮濕一片。

高中時,少年徐太宇告訴林真心——“以後我叫劉德華唱給你聽。”

電影結尾,少年實現諾言。

長大以後的林真心在偶像的演唱會遇到徐太宇,是一句快要哭出來的“好久不見”。

可是,長大後的沈肆月遇不到長大後的顧楨。

電影落幕,片尾曲響起——

“我聽見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我聽見遠方下課鐘聲響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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