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客棧門口, 黎陽才想起來複遙岑和沈牧把她送回來了,送到客棧,那晚點怎麼辦?又要冒著風雨下山嗎?
“這地方多年如一日地破啊。”一進客棧院子, 沈牧就感慨。
韶凝問他:“你上次來是什麼時候?”
“應該有幾年沒來了,工作後就經常和遙岑玩那些大的,爬山都是小兒科了, 太文雅。”
韶凝笑著瞅他,“你喜歡玩刺激的啊?”
沈牧笑一笑:“改天有節目帶你一起。”
韶凝也沒推辭。
沒幾步, 就看到了在等黎陽和呂悅的三個同學站在屋簷下。
韓桉原本想過去, 但看到黎陽身邊撐傘的男人, 一時也就不方便, 隻是遠遠問了句:“黎陽,你沒事吧?”
黎陽搖頭。
呂悅加快腳步跑到長廊下,跟他說:“找到貓啦, 萬幸還有人去接我們, 不然今晚都回不來。”
“你們自己打救援了?”另一個男同學看著沈牧和複遙岑, 問道。
呂悅邊脫下雨衣邊道:“不是啦, 我還以為是你們給我們打了救援呢,結果呢, 是黎陽的男朋友。”
全場寂靜。
黎陽四方無事地伸手接過複遙岑手中的貓, 好讓他收傘。
屋簷下的雨滾滾砸落在積水很厚的院中, 這一場寂靜裡雨被無限放大。
複遙岑收了傘, 黎陽沒去在意三個同學看她和複遙岑的怔愣眼神, 很自然地開口打破尷尬氛圍,“你們吃飯了嗎?”
男同學王槐名道:“還沒呢,擔心你們倆,一直沒吃。”
黎陽:“謝謝。現在沒事了, 你們先去吃吧,我要去洗個澡,不用等我了。”
韶凝聞言,心想也不能放著沈牧不招呼直接跑去吃飯,所以也道:“你們四個去吃吧?我招呼下朋友。大家明天看日出見啦。”
眾人見此,男的女的就都沒有什麼話可說的。
黎陽拉著複遙岑的手臂徑直走向走廊儘頭自己的房間。
那幾個同學撐著傘往客棧外走,去附近的餐館,韓桉邊走邊回頭看黎陽。
複遙岑去給黎陽整理羽絨服衣領的時候,注意到了這道不尋常的眼神。
進了她們倆還算寬敞的房間,沈牧扯了把椅子坐下,又來了一波感慨:“這房間我幾年前住過你敢信。”他看著韶凝。
韶凝最喜歡和他聊這些錫城往事,果然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湊過去聊天。
黎陽兀自去招呼複遙岑:“你坐會兒吧。我給貓擦……”說到一半,看著又被複遙岑接過去的小家夥一身的土和沾入毛發中的枯葉碎片,她皺眉,改口,“我給它洗個澡。”
複遙岑看了眼她自己的身子,“你也去洗個澡吧。”
黎陽歎息:“我今晚才洗的。”她指了指貓,“我晚點再洗吧,我洗比較久,先給貓收拾了。”
複遙岑環視一圈找到浴室,把貓抱進去。
黎陽跟上。
浴室雖然簡陋但好在洗臉盆挺大,放個貓不在話下,且洗臉盆有熱水開關。
黎陽試了下水溫後,把貓放進去。
小家夥不喜歡洗澡,一進去就嗚嗚叫。
黎陽正要哄它,複遙岑就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乖,洗個澡才能舒服地睡覺。”
小家夥歪頭看他,可憐巴巴地對視了幾秒,最後低下頭,愣是沒叫喚了。
黎陽神奇地瞥了複遙岑一眼,忍不住彎起嘴角,“它不知道為什麼很親你的樣子,明明幾乎沒見。”
“親生的,多久沒見都認識。”
“……”
黎陽沒說話了。
見她伸手準備去擠沐浴液,複遙岑及時按住她的手腕:“你有傷,碰這些疼。洗乾淨手,我來洗就好。”
黎陽怔住,隨即看了眼自己手上橫七豎八的傷口,也知道這樣的傷口一碰沐浴液會巨疼,就不逞強,不過看著複遙岑挽起袖口去接沐浴液,她有點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親生的,說這些做什麼?”
“……”
小家夥歪頭瞅媽媽,在爸爸的掌心按摩下舒服地喵了一聲,好像也在衝她說:我是親生的,親生的呢。
黎陽忍不住失笑。
複遙岑瞄她一眼,女孩子冷白的臉孔上掛著繚亂未乾的發絲,但是這一笑仿佛生了花,讓簡樸到沒話說的浴室一下子好像景色宜人的風景區。
小貓渾身裹滿泡沫,非常可愛。黎陽平時給它洗澡都是送去寵物店,還沒親眼看到它洗澡的模樣,忍不住拿手機拍。
複遙岑自然也被拍進去了。
黎陽對著照片覺得挺恍惚,婚後近半年沒見,沒想過再次深入接觸是他開著直升機來山上救她,又在她小小的浴室裡給貓洗澡。
這一刻他們真的很像一家三口。
複遙岑洗貓手法還挺嫻熟,左右一頓搓把它全身上下搓出一堆黃色泥水。
半小時後用乾淨的毛巾裹在懷,拿吹風機給它吹。
黎陽說:“以往在寵物店,老板說它不喜歡被吹風機對著吹,總是亂跑,得把它放入烘乾機。”
“是嘛。”複遙岑偏頭掃了眼把腦袋靠他胸膛,一動不動在吹毛的貓,“我們寶寶看著挺乖的。”
它喵了一聲。
黎陽又忍不住笑,“你就知道人在誇你,不害臊。”
終於收拾乾淨,又是一隻蓬鬆漂亮的精致小公主,複遙岑及時抱出去,騰出位置:“你洗吧,彆著涼了。”
“嗯,謝謝。”
黎陽關上門就馬上走到淋浴下,雖然出去時穿著雨衣,但是雨太大,後來又把濕漉漉的貓塞懷裡了,現在她裡裡外外全是濕透的。
她把衣服全丟入洗衣機,取出裡麵烘乾的待會兒換。
滾燙的熱水淋在發僵的皮膚上,渾身電流感流竄。黎陽屏住呼吸,淋了三分鐘水才覺得渾身血液開始流暢,整個人是鬆軟的,很舒服。
以為洗完澡出去,外麵的沈牧和複遙岑肯定已經走了,黎陽後悔剛剛洗澡前沒問他一聲,至少再認真跟他道個謝,沒想一開門,屋子裡飄著一陣火鍋香味。
已經八點半左右,黎陽還沒吃晚飯,看這情景一下子愣在了洗手間門口。
他們三個人圍在那張不大的茶幾上,桌上放著一個二十多寸的電鍋,四周擺了一圈菜,有些放不下的拖了個床頭櫃去放。
很簡樸,簡樸到好像複遙岑身家不到三千塊,窮得連煙都抽不起了。
但是複公子此刻一手抱貓,一手拿湯勺盛湯的模樣,矜貴又從容,活像這一頓是在五星級大酒店的高級名流晚宴上。
他盛湯給貓喝,那骨頭湯看著很不錯。
待他弄好了,沈牧才往鍋裡放調料,加菜。
複遙岑把貓抱起來放到身後地上一塊毛巾上。黎陽自認為沒有他貼心,他連地上都嫌冷,怕凍著了他女兒的幾隻小爪子。
還覺得湯太燙了,那個晶瑩剔透的小碗被他幾根修長的手指扣在掌心,放到唇邊吹了吹。
小家夥蹲坐在他麵前,眼巴巴地看著他,喵喵叫,彆提多可愛了。
複遙岑手摸著它的腦袋,仿佛無聲在哄它。
終於感覺溫度差不多了,他放下碗。小東西馬上一頭紮進碗裡,房間裡飄起了咕嚕嚕的進食聲音。
黎陽還尋思著這哪兒來的碗,不是她帶來的裝貓糧的那個,仔細一看,哦,房間裡的煙灰缸……
他洗乾淨了,給它盛湯喝正正好。
複遙岑抬頭時,就撞見老婆站浴室門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們父女。
他說:“過來。”
“……哦。”黎陽忽然發現好像她才是客人。
本來客棧房間就兩張椅子,他們不知道打哪兒又弄來兩張,四個人圍著小茶幾,雖然緊湊,但也還好。
火開到最大,很快食物都可以吃了。
是菌湯。
黎陽剛坐下,過來的複遙岑又把她拉起來。
黎陽愣住,一臉懵懵地看他:“怎麼了?沒有我的份?”
“……”
複遙岑忍俊不禁,伸手指了指床尾邊上的一個盒子,“你手,先包紮了。”
“哦。”黎陽尷尬地抓了抓頭發,離開餐桌走過去。
她在床邊坐下,複遙岑屈膝在她麵前,一隻膝蓋抵著地,伸手拿起她的左手看傷具體多嚴重。
黎陽看著他這姿勢,有些恍惚,想起了男人一貫求婚的動作。
複遙岑觀察完她的傷,右手單手挑開身側的木匣子,拿出一瓶碧綠色的小藥膏。
他用棉簽把藥膏均勻地塗抹在她手背上,手指上,掌心的各處劃破傷口。
黎陽膚色本就白,眼下的十根手指被水泡得完全無色,纖纖玉指隻有左手無名指上的素戒給她增添了點色彩。
忽然,一道磁性嗓音鑽入她耳朵:“戴著戒指,同學怎麼還不知道你的身份?”
黎陽眨了眨眼,愣了愣,兩秒後回過神來,說:“哦,這個年紀,大家喜歡亂戴,可能覺得我隨意戴的吧。”
“學校有人追你。”
“……”
好尷尬,黎陽輕咳了下,“唔那個,追是有人追,我都一句話直接拒絕了,說我不想談戀愛。”
“今晚這男同學呢?”
“回來第一個和我說話那個嗎?”
“嗯。”
“你看出來了?”
複遙岑沒說話。
黎陽繼續尷尬道:“這個我是今天爬山才發現他好像,有點喜歡我的意思。”
複遙岑撩起眼皮。
黎陽對上他灰色的瞳孔,極為不自在地闔下眼皮避開了。她真不知道他問這些做什麼,在意她這個各過各的的老婆和彆人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