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她有自己另外的考慮。隻是旁人不知而已。
……
徐夫人又看了一眼小喬,見她已經再次垂下了眼睛,站在孫子魏劭的身後,二人宛若一對璧人。
她開口說了自小喬進來後的第一句話:“仲麟,孫媳婦我見過了,很是喜歡。行了一天的路,我也倦乏了,想歇息。你帶她回去吧。”
魏劭從榻上起身,恭敬地道:“孫兒告退了。祖母早些安歇。明早孫兒再來看望。”
徐夫人含笑點頭。
魏劭下榻往外走去。小喬朝徐夫人躬身道彆,轉過身要隨魏劭離開時,外麵走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外祖母回來,我卻沒能出城相迎,來的也遲,實在是不該!外祖母萬勿怪我不孝——”
隨著這個小喬仿佛在哪裡聽到過的聲音,一個男子現身在門口,接著,大步跨進了門檻。
小喬抬眼望去,微微一怔。
竟然這麼巧,會是白天那個在裱紅鋪裡遇到過的魏姓男子!隻是這會兒,這男人倒仿佛沒看到自己似的,雙目落到前頭的魏劭身上,仿佛一亮,隨即麵露笑意,快步朝魏劭走來。
魏劭臉上也露出笑容,向那個男子大步迎去,兩人看起來關係很熟。
小喬停在了原地,看著這兩個男人在那裡相互問候,笑聲不斷,儼然好兄弟的樣子。
“世元,總算見你回來了!祖母還道你要生根兒在代郡,就不回了!”榻上的徐夫人看到這男子來了,似乎也很高興,笑道。
這男子名叫魏儼,聽徐夫人開口,便與魏劭鬆開,走到榻前笑道:“外祖母六十大壽,世元兩腿便是打斷了,爬也要爬回來的。”
徐夫人便笑了。魏儼跪到了剛才小喬跪過的那個墩子上,向徐夫人行過禮,起身後,視線才恍若剛剛看到小喬似地投去一瞥,隨即轉向魏劭笑道:“二弟,我在代郡的時候,聽說了你大婚的消息。莫非這位就是……”
他停了停,看著小喬。
魏劭回到小喬邊上,笑道:“正是。”說完對小喬說道:“他是表兄,之前一直在代郡領兵,略長我幾歲,我一向視若親兄。你叫大伯就是。”
小喬看了魏儼一眼,見他立於跟前,麵上帶笑,兩道目光投到自己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異狀。想起白天在外頭偶遇時的情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依然有些不適。麵上卻也沒絲毫表露。隻是微笑著照魏劭的話,向他見禮,叫了聲“大伯”。
魏儼略還一禮,依舊和魏劭說話,兩人又敘了幾句,隨後齊向徐夫人告辭。出來走了段路,那對好兄弟在前頭並肩同行,也不知道說些什麼,笑聲陣陣,小喬在後不遠不近地跟著,一直走到通往西屋的岔道口,停了下來,魏儼道:“二弟,你我許久不見,今日總算碰頭,豈能無酒?且來共飲一杯,如何?”
魏劭略一遲疑,隨即笑道:“正合我意。”
魏儼哈哈大笑:“你怕是不舍放下這如花似玉的新娶弟妹吧?難得今日高興,我也不管你這許多了。且去飲個痛快先!”說完又看向小喬:“弟妹,我與仲麟許久未見,且將仲麟拽去喝幾杯了。你放心,絕不至於不歸宿。晚些便將他送回歸還於你。”
小喬心裡微微尷尬,瞥了魏劭一眼,他站那裡,眼睛也沒看自己,表情似乎也有點僵。
“大伯玩笑了。你們儘管去便是。”小喬應了一聲。
“弟妹不怪就好。仲麟,且走了!”
魏劭笑了笑,隨魏儼往前庭方向走了幾步,忽然回頭,瞥了一眼小喬。
小喬已經轉身往西屋去了。
……
很遲了,魏劭還沒有回來。
他沒回,小喬自然也不能自己一個人先睡。隻能坐等。
她在燈下支頤,想著白天遇到的人和事。
魏儼實在令她印象深刻。彆的不說,僅從姓氏而言,也讓人費解。
既然和魏劭是表兄弟,這麼巧為什麼也是姓魏?
……
小喬後來才知道的,魏儼的身世,其實頗是曲折幽密。
魏劭曾有一個小姑姑,名叫青雲,是徐夫人的親女兒,三十年前,因為一次意外,在邊城的時候被匈奴一個地位相當高的男子給擄走。直到三年後,魏劭的父親才將妹妹奪回。但回來後,才知道她已有了五六個月的身孕。家人便讓小姑姑將胎兒打掉。姑姑不肯,以死相逼,徐夫人無可奈何,最後隻好由了她。不想生產時,不幸死於血崩。
徐夫人十分疼愛這個小女兒,痛失愛女,對她留下的骨血,也就另眼相看了。
時人可以接納一個曾被胡人擄走的漢人女子,卻斷不會對一個有著胡人血統的孩子一視同仁。徐夫人自然不願意將孩子送去匈奴,考慮再三,讓這個孩子跟了母姓,自己一手將他養大,對外隻說他的父親曾入贅魏家,已經死去。
這段往事,知道的人很少。徐夫人也從沒對魏儼提過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