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沌沌,翻來覆去,時樂是在一段跑調的小曲聲中醒來的。他裂開一條眼縫,看到陌生的屋子陌生的床,不遠處一個陌生的男子生了火邊哼小曲兒邊切魚燉湯。
切魚的劍,還是他先前一直握在手裡的破虹……
二爺五感敏銳,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回頭看到躺在榻上的病美人正睜著一雙眼看他,忙停止哼曲兒,笑微微道:“醒了?”
他本還想喚對方一句美人兒,但想著這人是要長久相處的,且整個萬鬼塚也就他倆,關係弄太僵反而不好。
時樂怔怔的點了點頭,還沒理清楚狀況,二爺又笑吟吟道:“這裡是萬鬼塚,先前我遇到昏迷的你就順手救了,喂,沒有失憶吧?”
時樂搖頭,虛弱的笑了笑,剛想禮貌的自報姓名,卻被一陣咳嗽噎住了。
“你彆著急,畢竟躺了半年了,得緩緩,再說你身上的皮肉傷是恢複了,可內傷還沒好全,被毀的靈脈也得再好好養養。”
半年?!時樂的心狠狠的跳了跳,他沒料到自己一躺就躺了這麼久。
說到心臟,他記得自己被流毓挖了心,可如今在腔子裡砰砰跳動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二爺似看出了他的擔憂,雲淡風輕道:“沒事兒,在萬鬼塚,躺個十年八年都不是事兒。”
“……”
“還是說你外頭有什麼要緊事兒?”
“……”緊急的事兒確實有,但仔細一想,時樂自己也是瞎操心。
他這麼一個想甩開對方的人,大小姐的生死,與他何乾呢?
“急也沒用,我待這兒十七年,也出不去。”
“……在下,時樂。”時樂好不容易從連環咳嗽中緩了一口氣,在這萬鬼塚,隱瞞身份也沒意思。
“哦,原來是你。”
時樂猛然抬頭望向他,剛想擠出一句你認識我?對方就笑微微的回過頭:“可惜不認識。”
“……”
“我待在此太久了,早就不知外邊的人和事,況且,我跌落萬鬼塚時你還是個吃奶的小娃娃吧?”
“……”
“不逗你了,再歇一歇適應適應,待會兒有魚湯喝。”
時樂點頭,緩了幾口氣才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二爺咧著嘴:“那你真應該好好謝我的,沒有我,你早被惡靈凶獸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時樂怔了怔,坦誠笑道:“確實。”
通過簡短的對話,時樂算是揣摩出了,他這救命恩人顯然是自來熟的性子,他能應對善良敏感的秋覺,能應對言不由衷的蕭執,甚至能應對不苟言笑的葉知行,可眼前這位恩人……會讓他顯得很被動。
時樂應付不來,但並不討厭這樣的人。
二爺放下切魚用的破虹劍,把魚塊井然有序的放入滾水中,加了仙草靈藥做調料,蓋好蓋子慢慢燉煮,又將滿是魚腥的手洗乾淨,才坐回榻邊替時樂診脈,半晌得出結論:“要想活動自如,快的話也得三個月。”
時樂點頭,二爺又去給他沏了杯水,時樂捧起竹雕的杯盞一口口抿,清涼的泉水潤入喉嚨,他漸漸有了還活著的實感。
“我說,你曾中過浣滅蠱,還養了散血蠱,是怎麼回事?”
“……”聞言,時樂噎了噎。
二爺看不得漂亮的臉蛋露出為難的樣子,忙無所謂的笑笑:“我也就隨口一問,不方便解釋就彆說,對啦,散血蠱我給你除了。”
時樂呼吸一滯,原書裡並沒有萬鬼塚太多描述,眼前這個人能在萬鬼塚安安穩穩的生活下去,隨手就能除了散血蠱,肯定是什麼隱藏的大佬。
這種的套路向來如此,被封印的萬鬼之地一定藏了什麼了不得的寶物或曾經叱吒風雲的高手,自己這趟算是遇上了。
“多謝前輩。”
二爺笑:“我先前在塗煞宮待過,所以略知一二。”
都能發現浣滅蠱,除了散血蠱,還是略知一二?
時樂遲疑片刻,開口:“請問前輩是……”
二爺臉上的笑加深了:“以前在塗煞宮掃掃地栽栽花的。”
“……”
火爐上的貝殼鍋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二爺起身:“湯好了,餘下的事以後在慢慢聊,來日方長,現下先填飽肚子。”
時樂不知不覺放鬆了緊繃的弦,聞到了濃鬱鮮甜的香氣,下意識的吞了口唾沫。
這個人是誰不重要,但他基本能確定,這人對他沒什麼歹心。
這點看人的直覺,他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