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錦鯉(1 / 2)

蕭送寒已經很久很久沒醉到不省人事了,他是在一陣兵荒馬亂的喊殺聲中驚醒的, 睜開眼, 鬼哭狼嚎火光衝天, 照亮了嵬國的夜空。

他提劍匆忙推開門, 鬼火將他的臉映得煞白煞白的,千百位修士在塗煞宮上空以靈流織了網,輔以鎖元天玄陣,困於其中之人能耐再高也插翅難飛。

浮餘山宗主葉知行以蕭執濫殺正道人士、修行邪術引發熔淵異動為由, 聯合眾世家西征圍攻塗煞宮,這段時日熔淵異動,恰好遮掩了他們的行跡。

八月十六, 結界破, 戰火燒遍了嵬國每一寸土地。

塗煞宮的結界和宮主蕭執的存亡息息相關, 結界被破,說明蕭執本身凶多吉少。

蕭送寒朝蕭執房間飛奔而去,他不怕戰死,卻害怕那個惹人厭的侄兒出什麼事, 若蕭執真有個三長兩短, 他就算死, 也無顏麵對自己死去的兄長了。

可當他推開蕭執的房門, 人去屋空, 等待他的隻有一地鮮血橫流。

蕭送寒麵上登時變色, 一向淡定從容的他身上發抖, 手指一沾, 地上的血還是溫熱的,而人早不知所蹤。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切未明朗之前,都是有希望的。

可下一刻,淬了毒的箭矢從四麵八方直射而來,數以萬計修士湧入塗煞宮,燒殺搶掠猖狂至極,蕭執生死未卜,嵬國即將沉淪。

蕭送寒以鬼令召喚鬼士背水一戰,無法抽身援助蕭執。

他不能死,他必須留下一條命,確認侄兒的安全才有臉死。

……

五日前,浮餘山歸啼峰。

秋覺照例準備給莫懷塵送飯食湯藥來,還悄悄的在藥旁備了一小盒子甜糯的點心。

這段日子,他總是盼著早點去歸啼峰,一日三餐明明可以去一趟就好,可他偏不,一定要頓頓跑。

能帶自己那份他也帶了來,每頓飯都和莫懷塵默默無言相對進食。

“以後來一次便可,你沒有修為,每日走幾裡山路,也不覺得折騰?”

聞言,秋覺夾菜的手頓了頓,笑微微的看向莫懷塵:“不折騰,橫豎我也沒旁的事。”

頓了頓又小心翼翼道:“還是說,我打擾了莫道長的清淨?”

莫懷塵抬眼:“老遠就能聽到你腳步聲。”

秋覺嘴唇抿成一條線,悶悶不語,莫懷塵忙又道:“以後來一趟就行。”

“嗯……”

“早上來,晚上才允許回去。”

“啊……?”

“晚上你若不回去,我也不介意。”

“那我就不客氣了。”

從那之後,秋覺幾乎都是早上給莫懷塵送藥,夜深了才從歸啼峰回來,兩人言語不多,秋覺研究他的醫書,莫懷塵入定調息,偶爾兩人對弈一局,總是水平很差勁的秋覺贏。

秋覺臉皮薄,加之心裡有鬼,從不敢留在歸啼峰過夜,每天都起早一點,再早一點,希望彼此有更多的相處時間。

可這日,他還未從廚房拎著食盒出來,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慌亂間才看清了來人,是莫懷塵。

他麵上警惕之色頓消,喜笑顏開:“莫——”

莫懷塵沉著臉,對他比了個噓的手勢,俯下身子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我帶你離開浮餘山。”

秋覺睜大眼睛,片刻怔怔問了句:“為什麼……?”

“我方才得到消息,宗主明日便率各世家西征,攻打嵬國。”得到消息後,他推測葉知行的計劃,忙避過眾人來尋秋覺。

“那時哥哥和蕭公子……”

莫懷塵眉頭擰了擰,歎氣:“宗主怕是對時前輩要有動作了,我先保住你吧。”

“這和我……?”秋覺一語未罷,就想起了自己的血脈和身份。

莫懷塵自小在浮餘山長大,對這兒的地勢陣法再熟悉不過,他帶秋覺走了小路繞過各種陣法,眼見就要出了浮餘山,突然被一道結界擋住了去路。

“莫師弟,你帶著秋公子想去哪兒?”

沉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莫懷塵心下一沉,秋覺汗毛直立。

“葉宗主,快中秋了,是我求莫道長帶我回一趟寒江村看姐姐的。”

秋覺下意識扯著莫懷塵的袖口,聲音有些發抖,莫懷塵索性反握住他的手,彼此十指相扣。

葉知行麵上淺淡一笑:“秋公子不必擔心,你姐姐已經被我請來浮餘山過中秋了,現在應該正在路上。”

“葉知行,你真惡心!”

莫懷塵用靈障護住秋覺,拔劍就朝葉知行刺去,可交手不過二十招,莫懷塵便口吐鮮血敗下陣來。

“師弟,勸你少管閒事,還是先為自己操心吧。”

八月十八,嵬國戰火不熄,蕭送寒雖竭儘全力仍破不了眾世家布下的陣法,被困於嵬國地界無法支援相救,卻拚死抵抗率鬼眾殺了不少正道修士,將這些企圖奪取塗煞宮寶物的“正人君子“趕出塗煞宮。

浮餘山連下三天暴雨,浮餘溪水暴漲水漫地牢,眾弟子往外排水,皆猩紅一片。

地牢內聽不到半點雨聲,秋覺斷斷續續的抽泣聲清晰可聞。

這一年來他早就不似小時候那般容易落淚,也漸漸從男孩成長為男人,可這兩日經曆的一切,讓他的神誌幾近崩潰。

他的姐姐一家被葉知行“請”到了浮餘山,而莫懷塵也被葉知行禁閉了起來,如今生死未卜。葉知行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讓時樂完全喪失了自己的意識,成為任其操縱的傀儡。

那夜時樂被封的靈脈強行蘇醒,在蠱毒發作的狀態下重傷了蕭執,一切皆在葉知行的計算內,天時地利人和,他趁虛而入攻破塗煞宮結界秘密將兩人抓回浮餘山。

那些在塗煞宮殺紅了眼的修士,還做著活捉蕭執的美夢呢。

葉知行算盤打得好,讓塗煞宮和各世家鬥得兩敗俱傷才妙,蕭執是他眼中釘肉中刺,滿口仁義道德的世家子弟更令他惡心。能死多少是多少,最好天下大亂,最後知他一人說了算。

如今浮餘山的地牢裡,渾身是血的蕭執被他吊在天刑柱上,葉知行捏住蕭執的下巴,給他灌了一碗續命湯。

蕭執被嗆了幾口,唇角殘著湯水,十分狼狽,嘴上卻不甘示弱:“姓葉的,你不用灌我,我自己會喝。”

“……”

“畢竟我怕死,還想多和樂哥哥相處幾日呢。”

葉知行冷笑:“放心,會讓你死的,可在那之前,你能嘗儘痛苦,無論是身上的還是心上的。”

“你那些惡心把戲,我可不想奉陪。”

葉知行不置可否,轉而道:“蕭宮主,我曾做過一個夢。”

“……”

“夢裡,你便是這般,將時前輩吊著,一片片剜他的肉。”

死牢光線昏暗,葉知行的臉沉在暗影裡,聲音更讓人不寒而栗。

記起前世這個畫麵的蕭執眉心跳了跳,低聲道:“那個人,不是我的時樂。”

“……”葉知行微微挑眉,饒有興味的看著他。

“況且,我一直懷疑,當年是你故意讓那個時樂被我所殺,我也不過是被你算計了而已。”

“……”

僅活過一世的葉知行自然不曉得蕭執在說什麼,隻覺聽著格外刺耳。

“用完就棄,你從來都是這樣的人,對吧?”

“蕭執,你話太多了。”

如此說著,葉知行似笑非笑的看向麵無表情的時樂,朝他打了個響指:“前輩,去把他舌頭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