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哥哥,不要啊——”被關在一旁的秋覺幾乎痛哭出聲,他無法想象時樂將來要是知道這些,要以何種心情活下去。
“時哥哥,你是最疼蕭公子的,你千萬不能……”
時樂無動於衷,一雙眸子晦暗無光,一步步走近,蕭執抬起眼,狹長的眸子無一絲恐懼與戾氣,隻溫和的看向時樂。
他唇角稍稍勾起一個淺淡的弧度,極親昵的喃喃道:“樂哥哥,現在連秋覺都知道你最疼我了。”
這句話是說給時樂聽,說給葉知行聽,更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他的時樂,可是最疼他的,天下皆知。
葉知行不耐煩道:“眼珠子也彆留了。”
聞言,秋覺緊緊閉上眼睛,渾身發抖,再不敢去看即將發生的一切。
時樂依言提起破虹,調轉劍尖比向蕭執的嘴唇,蕭執卻麵不改色,繼續道:“時樂,以後我說不出話了,但你要記住,給我往心裡聽——”
“我喜歡你。”
“我好喜歡你。”
趁著還能說出話,就算對方聽不到,他也要說,說個千千萬萬遍。
這句話他憋太久了,以至於彼此錯過太多。
時樂看著那張蒼白的唇,暗淡的眼眸似閃動了一瞬,某種柔軟炙熱的觸感蔓延而來,他提著劍,再沒有下一步動作。
“前輩,趕緊動手吧。”
葉知行催促,時樂卻保持著原本的姿勢無動於衷,僵持了片刻,那雙毫無生機的眸子突然閉上,在時樂倒下去之前,葉知行把他抱了起來。
是時樂自我的意誌在和他的命令抗爭,按理說,蠱毒入了魂核,應該不至於出現這種狀況才對……
“葉宗主,你真的喜歡過前輩嗎?”秋覺抹了把眼角的淚痕,聲音沙啞質問,在他的認知裡,如果喜歡一個人,絕對不可能將對方逼到這種地步。
秋覺認為惡心,自己曾經戀慕數年的葉道長,到底算不算是一個人?
“……”葉知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言語。
秋覺繼續大著膽子道:“讓時哥哥成為一個殺人工具,你將這樣一個傀儡留在身邊,有意思嗎?”
葉知行不在意的笑了笑:“每次前輩都選擇蕭執,我就活該?”
“……”
“秋公子,你認為,我隻能做個好人麼?”
拋下這句話,葉知行便抱著時樂離開了。
他心裡清清楚楚,把時樂作為殺人工具隻是權宜之計,待時樂把蕭執折磨透殺乾淨後,他會把對方的記憶洗掉。
蠱入魂核,雖不可逆轉,但將魂核抽出,重新洗練便可。
先把時樂殺了,再重塑魂核,用秋覺洛桑族的血讓其重生。彼時,時樂將是屬於他的一張白紙,。
時樂蒼白的臉上沾了斑斑駁駁的血漬,那是蕭執的血,葉知行不滿的皺眉,用自己的袖子狠狠的擦了擦,覺得怎麼擦都不乾淨。
那一年在南桑國,他同時樂承諾過,再相見時,自己一定清清白白,事實上,那個讓他性情大變的錦鯉紋確實不見了,可並非消失,而是與他徹徹底底的融為一體。
事到如今,他無法回答秋覺那個問題,這麼多年,自己真的喜歡過時樂嗎?
……
時樂的意識被葉知行封住,就像身體沉入大海,完全感知不到外界發生的一切。
周遭是密不透風的暗,他錯覺這樣下去,自己的意識就會徹底分解崩塌,消融在這片未知的海底。
漸漸的,將他包圍的暗似裂開一道口子,細微弱小的光透了進來,光斑越來越大,將他身處之地照亮。
那條錦鯉又出現了,從他心臟遊了出來,在明明滅滅的光河中優雅的擺著尾巴,在距離時樂三步之遙處,化成人形,是蕭執的模樣。
“大小姐!你……?”
蕭執模樣的錦鯉笑了笑:“我們如今身處你的意識裡,你思念誰,我就能化作誰的模樣。”
時樂怔了怔,突然有點落寞的笑了:“果然,你不是他啊。”
錦鯉也笑:“失望了吧?”
“對啊,不過好在你沒化作葉知行的模樣嚇我,不然,我說不定立馬殺了你。”
興許是對方頂著蕭執的臉,談話間時樂不自覺的就擺出了調侃的語氣,很放鬆。
“彆急躁,來喝口酒冷靜冷靜,”錦鯉手一揮,方寸之地內驟然出現一方石榻,榻上有一隻酒壺,兩枚酒杯,錦鯉為他斟酒:“你可彆殺葉知行,他是男主,殺了他這個世界就崩潰了。”
時樂接過,抿了口:“可是他已經黑成這樣,不殺這個世界也完蛋了吧?”
這酒可比蕭送寒珍藏的天在水還好喝。
“你落入萬鬼塚那一年,葉知行萬念俱灰,徹底黑化了,解鈴還須係鈴人。”
時樂沉吟片刻,突然發笑:“所以罪魁禍首是我?”
錦鯉微微挑眉,似笑非笑:“不然呢?說不定你消失了,這個世界就和平了,怎樣,不考慮回原本的世界麼?”
“彆,我走了大小姐不得瘋?他黑起來可比葉知行恐怖多了。”
“你不想走了?”
“不走,大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錦鯉笑,又替他將酒添滿:“你可知自己為何穿書?”
時樂握住酒杯的手頓了頓,靜等對方繼續說。
“書裡的角色被困於作者的人設裡,葉知行也好,蕭執也罷,本無自由可言,無論是走劇情還是處對象,一開始就明明白白寫好了,他們隻能按作者的意願執行。”
“……”
“每多一個讀者,這種不屬於他們本身意誌的設定便會加深強化一層,比如,葉知行是個溫柔克製的人,隻能溫柔款款的處事待人,不能行差踏錯半分。劇情本身也無視角色原本的意誌推進,年深月久,吸收了太多外界強加的期許,角色可能就叛變了。”
“叛變?”
“應該說,他們隱藏的那一麵性格就會不可控的顯現出來了。”
時樂似懂非懂的皺眉,無言的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葉知行之所以是光明磊落的男主,是因為他黑暗複雜的一麵被強行壓製了;蕭執性格孤冷陰鷙,最後注定成為萬人唾罵的大反派,被劇情犧牲掉,可他甘心麼?你應該最清楚他內心是個怎樣期望被溫柔對待的人吧?秋覺被強行綁定愛葉知行愛得死去活來,存在本身就是為了葉知行,可他就不能有自己的人格麼?莫懷塵也是一樣,作為葉知行的道侶,也許他們兩個人的性格並不合適;還有蕭送寒,風流一世被嫂子埋進萬鬼塚,無生無死,連下地府見蕭聞孤一麵都做不到,他到底意難平啊。”
時樂心念電轉,沉吟片刻,將對方這番話吃透了,豁然開朗。
“所以我的到來,其實是他們希望改變這些?”
錦鯉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我沒看錯人,你果然通透。”
時樂無奈的笑笑:“原來,我並非坑蒙拐騙,還真是這本書的錦鯉。”
改變劇情走向,還這些角色自由的錦鯉,太荒唐了。
時樂突然正色道:“你不是想替人實現願望麼?原本穿書並非我所願,是你強加的,所以,你還欠我一個實現願望的機會。”
“你說。”
“我想回書裡,與蕭執在一起,再不出來了。”
畢竟那個脾氣差又死潔癖的大小姐,沒他在身邊照顧,指不定如何糟蹋自己呢。
錦鯉將壺中剩餘的酒都倒給他,漫不經心一笑:“行,喝完這一杯,我就放你回去,不然你家大小姐怕是涼了。”
“……”時樂猛地將一杯酒灌進肚裡,嗆到了。誒,救媳婦兒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