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偌大的衛國公府,隻有大廚房燈火通明地忙著準備各處的晚膳。
戚闊溜溜達達地來到大廚房,準備要一壺酒找鹿聞笙小酌幾杯,正好碰上在地牢當差的一個小兵溜子,兩隻手提著兩隻大食盒往外頭走。
戚闊叫住他,掀開一個食盒蓋子往裡頭看了看,竟然是一道荷葉雞。掀開另一個食盒蓋子,謔,水練犢。
“這給誰送飯呢?”看這菜色,彆說牢裡的犯人,便是他都吃不著這麼好。
小兵麵露為難之色,道:“鹿司戈交代了誰都不能說,不然要掉腦袋。”
戚闊眼睛一瞪:“你就不怕我讓你掉腦袋?”
小兵苦著臉道:“戚司戈,你也是可以自由出入地牢的,想知道自己去看不就行了?何必為難小人呢?”
戚闊一想也是,就與小兵一道往地牢所在園子行去。
地牢中,穗安禾善一早就醒了,穗安摸索著在燈盞盤找到了火折子,點燃了油燈,禾善幫孟允棠將綁縛雙臂的披帛給解了下來,主仆三人打量著這間逼仄陰暗的牢房,互相倚靠著縮在角落裡。
整個下午,外頭一直隱隱傳來各種鞭打嗬斥的聲音,還有人的慘叫呻i吟,聲音之淒厲,嚇得三人都把耳朵緊緊捂著,驚弓之鳥一般。
“娘子,賀大將軍為何會突然將我們關在此處?他不是很喜歡娘子的嗎?”驚嚇之餘,禾善忍不住問孟允棠。
“因為我說不想嫁他。”孟允棠眼睛都哭紅了,心裡就是後悔。
當初她威脅張筠姬時說過,賀臨鋒幼時就是眼裡不容沙子的性子,遭遇了滅族之禍八年流放,脾氣總不見得會變得比小時候更好。
她對彆人知道這麼說,輪到自己時,被他幾番刻意的做小伏低一蠱惑,卻又不清醒了。
她應該堅持自己一開始對他的看法的,他想對她做什麼她都無力拒絕,就算真的要拒絕,也應該選擇一種更聰明的方式,至少,不要讓自己落得如今這般田地。
地牢裡一直黑黢黢的,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但她知道自己已經在這裡呆了很久了。外麵阿爺阿娘在找她嗎?義姐在找她嗎?他們能找到她嗎?
鐵門外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好像還不止一人,接著門上的鐵鏈響了起來。
三人站在牢房的角落中,緊張地看著鐵門。
戚闊跟在小兵後頭走進牢房,一抬眼就看到了角落裡的穗安與禾善,繼而是被二人擋住的孟允棠,頓時像見鬼般叫了起來:“孟小娘子?怎麼是你?”
“戚郎君,我阿爺阿娘呢?”孟允棠從角落中走出來,問戚闊。
“宴會已散,你家人也已離府回家了。”戚闊腦子還懵著。
孟允棠目瞪口呆,繼而急問道:“那我義姐,賀大娘子呢?”
“也離開了啊。”
“他們沒有找我嗎?”
戚闊撓撓頭,道:“我沒聽到風聲啊。”
孟允棠怔然。
她這樣一個大活人在宴會上憑空消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連府中之人都沒聽到一絲風聲。
旁人她不知道,但是她爺娘一定會找她的。他們沒有找到她,沒有報官,也沒有鬨起來,而是離開了,那隻有一種可能——他們實在是無能為力。
或許真如鹿郎君所言,隻要賀礪他願意,他就能這樣將她關上一輩子。
“戚郎君,我家娘子高低也是官宦之女,賀大將軍私自將她這般囚禁,有違法度。戚郎君,能否請你給我家阿郎夫人捎個信,告知我家娘子的下落,好叫他們寬心。否則他們情急之下去報官,對賀大將軍來說也非好事。”穗安走到戚闊跟前,行了個禮道。
戚闊不假思索:“那不行,我戚闊雖算不得什麼人物,但也絕不做背主之事。”
旁邊禾善趁兩人一個在從食盒裡往外端菜一個在與穗安說話,猛地就朝開著的牢房鐵門外衝去。
小兵和戚闊誰都沒管她。
眨眼間,禾善就被兩名大漢扭著雙臂給推回了牢中。
戚闊這才對孟允棠與穗安道:“叫人捎口信之事你們就彆想了,咱們這些人都是跟著阿郎從戰場下來的,奉行的也還是軍中那一套。阿郎的話便是軍令,違者定斬不饒。逃跑更是不可能,彆說你們三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便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武夫,一旦進到這裡,也隻有任人宰割的份。”
話說完,見幾個小娘子麵露驚懼之色,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丟下一句“你們用晚膳吧”就轉身走了。
出了地牢,他也顧不上去廚房拿酒了,一路跑到鹿聞笙的廂房,見他獨自一人在房裡吃飯,就往他對麵一坐,問道:“阿郎為何將孟小娘子和她的侍女關在地牢裡?”
鹿聞笙也正頭疼這件事,孟家雖沒能力與阿郎叫板,但長安盯著阿郎的人可不少,此事但凡被人抓住點把柄,私自囚禁欺辱官宦之女,那可是個大罪過。
“為何?還不都怨你。”他沒好氣道。
戚闊:“???”
鹿聞笙道:“若是你那些所謂的討好小娘子的招數有用,阿郎何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你這說的都是什麼跟什麼……等等,你該不會是把我上次教你的討好小娘子的法子教給阿郎了吧?這可怨不著我,我都說了,對小娘子來說,阿郎的臭脾氣最為要命,他想討好小娘子,不改掉他的臭脾氣,使什麼招都沒用。”戚闊嚷嚷道。
“喊什麼?生怕彆人聽不著?”鹿聞笙皺眉道。
戚闊閉上嘴,抱著雙臂思考片刻,低聲問鹿聞笙:“那阿郎將人私下藏起來,難不成是想……”
鹿聞笙停下筷子,神情間透出一絲焦慮,道:“我擔心的也正是這個,若阿郎真的把人給強要了,那除非將人永遠藏下去抑或殺了,否則,一旦心軟放回去,終究是個可以被政敵利用的筏子。”
“趁事態還未發展到那一步,你去勸一勸阿郎啊,你不是腦子聰明主意多嗎?”戚闊道。
鹿聞笙搖頭,“這次不一樣,誰勸都沒有用的。”
“那你去勸孟小娘子,隻要她是自願的,不也就沒事了嘛。”戚闊大咧咧道。
鹿聞笙白了他一眼,若是孟小娘子能自願,哪還有現在這破事?
不過戚闊的話倒是提點了他,若現在還有一個人能阻止阿郎盛怒之下之下鑄成大錯,那也隻有孟小娘子她自己。就怕她被阿郎今日之舉和他對她說的那些話給嚇壞了,做出不明智的舉動來。
他當即擱下筷子,一邊下坐床穿鞋子一邊對戚闊道:“我得再去見一見孟小娘子,你現在去鬆齡院附近盯著,若是一刻之內看到阿郎出來,要往地牢去,就設法擋他一擋,為我爭取點時間。若是一刻之後他才出來,就不用擋他。”
“誒誒,我拿什麼擋他啊?”戚闊看他要走,急忙問道。
“腦子不夠,就拿拳頭。”鹿聞笙沒工夫和他廢話,打開門就出去了。
戚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