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的青河府陽光明媚,春光融融。
不同北方春寒料峭的季節,現在的江南草長鶯飛、春花燦爛,馬蹄一路飛濺,青山盈盈,橫波蕩蕩。
郊外是一片花紅柳綠的好春景。因春光太好,裴織舍不得走得太快,漸漸地放慢了速度,邊溜噠邊看。
這趟也不趕時間,所以見她放慢速度,侍衛們並不催,不遠不近地跟著兩人,護衛在周圍,隻有兩個女侍衛緊隨在她們身邊。
兩個女侍衛和秦玄一樣,原本是東宮的暗衛,因芳菲等人都不會騎馬,沒辦法跟過來伺候,秦贄便讓兩個女暗衛由暗轉明,跟著她們一起過來。
女暗衛也被賜了秦姓。
一個叫秦霜,一個叫秦雪。
裴織和溫如水一路溜噠,原本不過大半個時辰的路程,被她們硬生生地拖到一個多時辰。
昨兒侍衛已經過來探過路,知道海邊的情況,並有侍衛提前過來,在附近的小漁村這邊準備歇息的地方。
裴織他們一路騎馬來到海邊。
遠遠的便能感受到來自海洋的風,更加的狂烈,風裡夾雜著海洋鹹濕的氣息。
“太子妃,快看,我們到海邊啦。”溫如水高興地叫起來。
裴織突然勒住韁繩,身下的馬漸漸地放慢速度,最終在一處長滿青草的小山坡停下來。
山坡下是布滿礫石的海灘邊沿,礫石帶朝著海洋那邊蔓延而去,礫石由大變小,最後是細軟的沙灘。
天空是湛藍的,海洋是廣茂無邊的。
陽光之下,海水波光粼粼,一道道海浪堆疊,衝擊著金色的沙灘,遠處海天相接之地,有海鳥飛過。
裴織久久地望著這一幕。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正常的海洋。
上輩子的末世天災降臨,海洋生物變異,不是喪屍化就是異變,極少能再看到末世之前的正常海洋,末世的海洋在人類看來,它比陸地更危險,沒人敢輕易靠近。
這輩子她在京城出生、成長,交通不便,極少離開京城,更不可能來海邊。
看到這廣茂又寧靜的海洋,一如曾經深埋在記憶裡的那般,竟讓她不知不覺間濕潤了眼眶。
“……”
溫如水也欣賞一番海洋之影,正想問裴織要不要下去,突然瞥見她眼角的濕潤,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黑蓮花怎麼會哭呢?
直到她發現對方的眉眼平和,又像蘊著某種悲憫,唇角卻是翹起的,噙著一抹笑意,不知想到什麼,突然間也沉默下來。
【係統,如果這個世界發生末世,海洋是不是會發生巨變?】
【這是當然的啊。】係統說,【據**記載,末世降臨,其實也是對星球物種的一種優勝劣汰的重新擇選,所有的物種都必須參與這場變革,連人類也不例外,進化成功,就能得到參與這場末世競爭的入場券,未能進化,則被淘汰。】
得到答案,溫如水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她想起裴織以前無意間透露的末世信息,再看她現在的樣子,突然揪心地難受。
誰都不是生來就是強大的,黑蓮花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她經曆了太多,甚至犧牲了自己,才得到這輩子的寧靜安泰。
她突然明白為何裴織無論做什麼事都是興致缺缺,更喜歡悠閒安然的生活。
裴織的失態隻是片刻,很快就收斂起來。
除了溫如水,沒有人發現她那一瞬間的心態失控。
她駕馭著座下的馬躍下山坡,朝著海邊而去,停在細軟的沙灘上,翻身下馬,雙足踩在那沙子上。
溫如水和兩個女侍衛趕過來。
她們也翻身下馬,兩個女侍衛守在周圍,警惕地看著四周。
這一片海岸很寧靜,除了他們沒有其他的人,裴織乾脆脫了鞋襪,用腳丈量著沙灘,時不時去踩踩浪。
秦霜和秦雪不讚同地道:“太子妃,這氣候還冷著,您趕緊穿上鞋,彆凍著自己的腳。”
“沒事的,海水很溫暖。”裴織笑著說,“你們也可以一起玩下水。”
秦霜秦雪自然是拒絕了,兩個女侍衛十分死腦筋,她們是保護太子妃的侍衛,怎麼能跟著一起玩?就算這裡沒有其他危險,也不敢鬆懈。
裴織見她們不聽話,實在無奈,又不能下命讓她們玩,這樣她們也玩得不開心。
倒是溫如水,二話不說就甩掉鞋襪,開開心心地去踏浪,甚至邊踏邊唱起歌來。
歌聲從風中傳來,秦霜秦雪隻覺得這韻律有些奇怪,但也怪好聽的,裴織從久遠的記憶裡回神,發現這歌分明就是末世之前耳熟能詳的《踏浪》。
看溫如水高興的樣子,她笑了笑。
如果沒有末世,她應該也像溫如水那樣,經曆平凡的人生,一路讀書考上大學,進入社會工作,過著平凡的生活。
海風有些涼,但海水卻是溫暖的。
海風刮在身上久了,帶來絲絲涼意,不過隻要多運動,倒也不覺得冷。
可能這裡很少有人來,沙灘上有不少貝類和上岸的海蟹,不遠處的一些被海水浸潤的石頭縫裡,還有不少藏起來的海貨。
溫如水很有興致地去探寶,還真被她挖到了不少好東西。
“太子妃,咱們今兒吃海鮮。”她高興地捧著一隻大青蟹,差點被大青蟹張牙舞爪的鉗子夾到,嚇得趕緊丟開。
大青蟹得了自由,耀武揚威地往海裡爬。
溫如水尖叫,“哎呀,彆讓它跑了。”
秦雪縱身躍過來,眼疾手快地抓起了大青蟹,扯來一根草利落地將它紮起來。
溫如水看她一係列的動作,瞪大了眼睛,豎起大姆指,崇拜地說:“秦雪,你好厲害,你會武功哎!你們這些東宮的侍衛都是這麼厲害的嗎?”
她的雙眼在秦霜秦雪之間徘徊。
秦雪謙虛地道:“我們姐妹還差遠了,有比我們更厲害的……就像秦玄。”
她拿秦玄來舉例,也是因為秦玄是由暗轉明的暗衛,是一個很適合的例子,可惜溫如水心中有鬼,聽她提秦玄,心裡喜滋滋的,又有些不好意思。
裴織走過來,看溫如水一眼,不覺有些好笑。
陽光漸漸地變得炙熱,她微微眯起眼,看著在海風中輕晃的海麵,又看向海邊的沙灘。
“阿水,你看這片沙灘怎麼樣?”
溫如水疑惑地看她,“挺好的啊,這裡的沙灘真的很乾淨,比我以前去過的那些什麼天下第一灘都不差,不過想來也是,畢竟古代沒有汙染。你看它的海岸線那麼長,若是開發,一定能變成一個遠近聞名的海邊度假聖地……”
裴織安靜地傾聽,並沒有打斷她。
溫如水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堆,說的都是現代人知道的,就算不知道,隻要上網稍微查一查就能清楚,概括起來,就是一堆廢話。
等她反應過來,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趕緊道:“太子妃,我胡亂說的,您彆在意……”她知道的事情,裴織自然也知道。
但每次不管她說什麼,裴織都會耐心地傾聽,沒有冒然打斷自己。
溫如水的自信便是在她這種無聲的傾聽和鼓勵中,一次次建立起來的,終於有現在的她。
察覺到這點,溫如水心裡實在感動,覺得太子妃的本質果然是個溫柔的小姐姐。
裴織朝她笑,問道:“阿水,你看這裡是不是很適合曬鹽?”
“曬鹽?”溫如水先是一愣,然後雙眼迸謝出明亮的光芒。
鹽這東西,家家戶戶都少不了它,一日三餐缺它不可。但它又實在太過平凡,溫如水竟然沒有注意到鹽在古代的重要性。
經裴織提醒,她終於記起這時代的製鹽技術簡陋,能提取出來的鹽並不多,大禹的鹽大多來自井鹽,海鹽和湖鹽很少,導致很多百姓甚至吃不起鹽,鹽稅在古代可是十分重的。
這時代的鹽貴得嚇人。
她看多了現代的平價鹽,超市裡隨便就能買到,壓根兒就沒注意到鹽的特殊。
以前學曆史時,聽說古代百姓甚至吃不起鹽時,還很驚訝。後來了解到古代的情況,才明白為何如此。
如今聽裴織說起曬鹽,溫如水整個人都活絡起來。
“對啊,太子妃,咱們可以曬鹽,讓大禹的百姓都能吃上平價鹽!”她激動地抓著裴織的手,然後猛地反應過來,“太子妃,你這次來海邊,其實也是為這事來嗎?”
“嗯,差不多。”
裴織笑得很美好,這也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她饞海鮮。
溫如水頓時一臉敬佩,果然在其位謀其政,裴織成為太子妃後,絲毫不吝嗇地將玻璃、香皂、水泥等東西無償交給太子去發展大禹,就算壓榨係統,目的也是為了大禹……
怨不得人家是太子妃,她隻是個郡主,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不同。
說她傻嗎?明明有那麼多本事,竟然都不懂得為自己謀取權力和好處。
可隻要想想她上輩子的經曆,溫如水突然又明白她為何如此,她所做所為,也不過是想讓自己生活的世界變得更強大更美好。
兩人站在海邊,吹著海風,在這片清澈的藍天下,開始談起曬鹽的事。
秦霜和秦雪守在附近。
原本看她們在這裡待久了,生怕兩人凍著,想提醒她們回去的,等聽到兩人所聊的內容,兩個暗衛心裡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靜。
她們不禁用敬畏的眼神看向太子妃和溫如水,似乎有些明白為何皇上和太子如此重視太子妃。
太子妃又為何對福寧郡主如此倚重。
暗衛之間也是有交流的。
東宮暗衛雖然隸屬於太子,聽太子命令行事。但在之前,他們也是皇上讓人親手訓練出來的,與皇上身邊的暗衛頭子也有些聯係。
所以東宮暗衛偶爾也能從皇上的暗衛那裡知道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