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清輝沒得到消息,“怎麼回事?”
“那是我多嘴了,師母沒告訴你們,肯定是不想麻煩,”孫至嶽沒多少表情,“我也是偶然得知,下午正要去一趟。”
她既然得到消息,豈有不去的道理。下午兩人便提著果籃過去了趟,展靜這兩天私人性質的出差,不在谘詢室,馮清輝就沒告訴她。
年老之人經不起折騰,短短幾日老態龍鐘,原本纖瘦好看的體格變成皮包骨,兩頰下陷的嚴重。
馮清輝低聲想要詢問病情,孫至嶽這時用胳膊肘暗暗戳了她一下,對她輕搖頭,馮清輝當即臉色發白,心裡咯噔了一下。
護士再三強調病人需要休息,已經過了探望時間,他二人在子女的目送下離開醫院病房大樓。
馮清輝兩手攥緊,垂首走在前麵,沉默了一路,直到車子就在眼前才動了動喉結:“什麼病?是不是很嚴重?”
“胃癌,已經是晚期了。”
馮清輝喉頭一梗,萬般情緒難以言表,回憶往昔在督導老師指導下學習,仍舊曆曆在目,不敢忘記。
她失魂落魄上了車,孫至嶽緊跟其後,係好安全帶車子沒動,她的手掌撐著車窗框,忽然單手掩麵。
孫至嶽安靜地看著她,“從理工科的角度講,人體的一切都是元素構成,從大自然索取,總有一天要歸還,這叫能量守恒。所以死亡不過是從元素聚集體,變成一團散沙。”
馮清輝壓下胸口的情緒,紅了眼眶看他,“所以你麵對生死很淡然嗎?”
孫至嶽笑著搖頭,“人隻有麵對不關心的人才能淡然,我隻所以淡然,是因為對師母並沒有多深感情……最起碼跟你比,是比不過的。”
馮清輝腦子空蕩蕩的,這男人卻落下車窗抽煙,守著女人抽煙,似乎是個不太講究的舉動,不過他的動作極其自然,馮清輝看了看煙盒,軟紅包裝盒的玉溪,算不上特彆好,但也沒有那麼差。
額邊的幾絲碎發落下,她撥開,看著這人深深吸了一口,很享受模樣,忍不住問:“抽煙什麼感覺?”
她好奇比劃著,“真的會讓人精神振奮?”
“含有少量尼/古/丁,肯定會有一絲作用。”
馮清輝心中疑惑,“你第一次抽煙是什麼時候?”
“大學的時候,熬夜打遊戲,撐不住就來根香煙。”
“學霸還打遊戲?”
“我不是什麼學霸,”他笑著撣了撣煙灰,“不是每個博士都是學霸,像我,隻是家境不好,念書是唯一出路,你這樣的就幸運多了……那時沒有癮,真正有煙癮是我父親去世的時候,整日壓抑,就愛上了香煙。”
馮清輝說:“那給我也來一根。”
孫至嶽哈哈笑了,一眯眼:“真的假的,彆嚇我。”
“抽了會讓人心情好嗎?”
“會有一絲亢奮。”
她手探過去,勾了勾,“說真的,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打心眼開心過了,除非麵對我女兒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怕自己得抑鬱症。”
“為什麼不開心?”
“成年人想要的太多,貪欲太大,不像孩子,一塊糖都能開心一整天。”
孫至嶽看著她猶豫幾秒,在她眼中讀出堅定,妥協說:“好吧,你這種乖乖女,想桀驁不馴一把,那就僅此一次。”
說著掏出煙盒,抽出最後一根,送到她嘴邊,馮清輝垂下眼眸看了看,輕輕咬住,男人按著打火機,親自幫她點煙。
語氣輕飄飄的:“頭一口煙不要深吸,輕抽一口就吐出來。”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曆來的規矩,照辦就是了。”
馮清輝咬著煙頭眯眼笑了笑,剛點著,他抬手把女人嘴邊的香煙拿走,捏著煙屁股繪聲繪色地說:“沒抽過煙的人第一口抽煙都會嗆得慌,氣管不適應,所以你要試探著,稍稍來一口。”他講完把煙嘴又遞她唇邊,盯著粉紅色的唇線多看兩秒,極不自在岔開話題:“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教女人學壞,實在不適合為人師表。”
馮清輝“嘁”了聲,拿去香煙有模有樣夾在手中,第一口剛入喉,“咳咳”地咳嗽,眼淚都掉下來。
孫至嶽安撫說:“都這樣的,慢慢就好了。你可以再試試。”
馮清輝遞到嘴邊又輕輕抽了一口,緩解很多,她閉上眼體味了一下,又抽了第二口,“我怎麼覺得……精神一振……”
孫至嶽哈哈大笑起來,翹著腿說:“你這麼說就誇張了,肯定是你心理作用。不過是一根煙,不是靈丹妙藥。”
“我前夫工作太久累了都會抽一根煙解乏……”她說到這裡抿了抿嘴,笑著解釋,“嘴瓢兒了,提他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