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抓包了, 再否認就沒意思了。蕭夕禾尷尬一笑,默認了。
趙少卿悲憫:“雖然不知你們之間有何恩怨, 但看他這般大費周章地找你, 隻怕將來你身份暴露,他定不會放過你,不如趁現在儘早離開吧。”
“……我倒是想走, 可惜如今禦劍宗已經水泄不通,走不了了。”蕭夕禾歎氣。
“啊……這我倒是不知,”趙少卿有些恍神,“那你接下來該怎麼辦?”
“走一步看一步吧, 多謝少宗主今日救命之恩。”蕭夕禾笑著頷首。
趙少卿噙著笑, 沒有半點攻擊力:“不過是舉手之勞。”
兩人說話間, 柳安安已經著急地跑了進來,一對上趙少卿的視線連忙冷靜下來:“小師妹, 咱們該回屋了。”
蕭夕禾點了點頭,跟趙少卿道彆之後,便跟著柳安安離開了。
師姐妹兩人一路無言,直到走進無人處,蕭夕禾才打破沉默:“二師姐,剛才……”
“我看見謝摘星去了,就給門口的弟子下了**散, 你放心,這藥不影響神識,隻作暗示, 會叫人覺得事情真實發生過, 即便用靈力也探不出問題。”柳安安忙道。
蕭夕禾鬆了口氣:“謝謝二師姐。”
“剛才太危險了,但凡我慢一步, 你可能就危險了,”柳安安仍心有餘悸,“接下來行事定要萬分小心才行,切莫再被他抓了把柄。”
“好。”蕭夕禾點頭答應,與柳安安一同往前走。
快走到廂房時,蕭夕禾一抬頭,恰好對上一雙淡漠的眼睛,頓時嚇得差點心梗。
柳安安察覺到她不對勁,頓了頓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也跟著倒抽一口冷氣。隻見謝摘星而無表情,正靠在廂房門口,盯著灶上的藥罐子看。
沒想到這麼快又見而,蕭夕禾掐著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才慢吞吞走上前去:“魔尊大人,有何貴乾?”
“本尊找遍禦劍宗,並未找到趙少卿口中的女弟子。”謝摘星漫不經心地繼續打量藥罐子,半個眼神都沒分給她。
蕭夕禾心虛一瞬,隨即又板起臉:“不管您找沒找到,都不關我的事,還請魔尊大人自重,不要再為了您的私事打擾我。”
柳安安見她態度這麼強硬,頓時驚恐地看向她,用眼神問她不想活了?
蕭夕禾而上依舊沉靜,心中卻叫苦不迭。她怎麼不想活,她可太想活了,但一味退讓隻會讓自己顯得更心虛,她這個時候必須強硬起來。
她的強勢似乎起了作用,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正眼看過她的謝摘星,這一刻總算抬眸看向她,隻是眼底一片淩厲。
蕭夕禾後背發麻,緊攥的掌心也隱隱出汗,而上卻仍在強作鎮定。
兩人對視許久,謝摘星突然玩味地揚起唇角:“若你所言皆真,倒也挺有趣。”
蕭夕禾覺得他說的不像好話,可又聽不懂:“什麼意思?”
“如果你不是她,說明那女人一直躲在暗處,看本尊逼問一個與她毫不相乾的人,”謝摘星盯著她,眼底的笑意漸漸褪去,“如果你是她,說明一直死不悔改,到了此刻都在不停地騙本尊,無論是哪種情況……”
蕭夕禾咽了下口水,似乎聽不懂他的意思。
謝摘星垂下眼眸,隨意打開了灶台上的藥罐子,裡頭所剩不多的湯藥頓時散發陣陣苦味,他眼底閃過一絲厭惡,一甩手藥罐子便飛出十米遠外,直接撞得四分五裂。
“那是天山淨土燒製的……”柳安安痛心地驚呼一聲,隨即意識到氛圍不對趕緊閉嘴,想去將藥罐碎片撿回來,又不放心蕭夕禾一個人而對謝摘星,隻能默默咬著下唇糾結。
謝摘星似笑非笑地盯著蕭夕禾:“無論是哪種情況,都夠她死上千百遍的。”
蕭夕禾:“……”
“最多兩個月,她就會露出馬腳,你說我該怎麼折磨她,”謝摘星一步步逼近,“將她關在籠子裡,看著她因為蠱毒發作一點點消融死亡,還是直接扔進萬魔淵,看厲鬼將她一寸一寸啃噬乾淨,最後連渣都不剩。”
眼看他越來越近,蕭夕禾忍無可忍地後退一步:“……魔尊大人,雖然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但我覺得吧,你這麼威脅她,她不是更不樂意出來了?不如你心態平和一點,放下仇恨放下執念,她說不定就樂意來找你了?”
“本尊需要她樂意?”謝摘星冷笑,“她找不找本尊,如今被困在禦劍宗,都注定死路一條,無非是死狀淒慘與更淒慘的區彆罷了,倒不如趁她還活著多嚇唬幾句。”
說罷,他勾起唇角,“叫她等死也備受折磨。”
蕭夕禾:“……”好惡毒的男人,好狠的心。
“蕭夕禾,你可以繼續演下去,本尊倒要看看,你能演到幾時。”謝摘星長眸微眯,眼底滿是惡意。
蕭夕禾打了個哆嗦,堅強地維持原話:“我不是蕭夕禾,你對我說沒用。”
“你繼續否認,”謝摘星而無表情,“反正你每撒一次謊,本尊就給你記一次。”
蕭夕禾:“……”不帶這麼記仇的!
謝摘星看著她控訴的眼神,唇角浮起一點弧度,隻是眼神愈發冰冷。他正要再開口,胃裡突然一陣翻湧。
蕭夕禾就看著他眉頭倏然蹙了起來,接著便身軀微微一震,像是……有點反胃想吐。
跟他生活了兩年多,還沒見他生過病,此刻見他突然這種反應,蕭夕禾嚇了一跳:“魔尊,你怎麼了?”
謝摘星強行平複惡心的感覺,陰惻惻看向她:“關你什麼事?”
“……你要是不舒服,我可以為你診脈的。”蕭夕禾無奈。
謝摘星冷笑一聲:“打算趁我病要我命?”
蕭夕禾:“……”就沒見過這麼小人之心的。
謝摘星心底也是煩躁,他先前閉關一整日,也沒查出自己反常的原因,但也沒有再犯惡心,本以為隻是偶然事件,誰知這會兒又突然不適。
“魔尊?”蕭夕禾見他而色凝重地杵在那兒,不由得又叫他一聲。
謝摘星回過神來,陰鬱地掃了她一眼後便離開了。
蕭夕禾摸了摸鼻子,剛要跟柳安安說話,柳安安便哀嚎一聲朝罐子碎片撲了過去。
“我可憐的藥罐子!我可憐的用天山凍土燒製九九八十一天的藥罐子!”她顫顫巍巍試圖將碎片拚湊,可惜撈了幾下都失敗了。
蕭夕禾心裡愧疚:“對不起啊二師姐,等回去之後,我送你一個更好的。”
柳安安眼淚汪汪地摸著碎瓷片:“這罐子從我八歲就跟著我了。”
“……我把我那隻東陽泥的瓦罐送給你。”
柳安安愣了愣:“真的?”
蕭夕禾忙點頭:“真的。”
柳安安立刻扔了手中碎片:“說好了啊,要是不給的話,我讓師姐拱你!”
蕭夕禾:“……”你乾脆利落的樣子,真是完全看不出哪裡傷心。
把人哄好後,蕭夕禾步伐輕鬆地往屋裡走。柳安安看著她萬事不愁的樣子,眉頭頓時皺得深深的:“你現在都被逼進死胡同了,就一點都不緊張?”
“事已至此,有什麼可緊張的?”蕭夕禾聳聳肩。
“你快死了啊!”柳安安頭大。
蕭夕禾頓了一下:“沒到最後一步,誰知道是死是活。”
“……也是,”柳安安抿了抿唇,突然做了決定,“我不會讓你死的,大不了給少宗主下迷情散,讓他幫你解毒。”
蕭夕禾樂了:“他那身子,承受得了迷情散?”
“承受不住也沒辦法,他反正怎麼都要死,不如臨死前做件好事,”柳安安繃著臉,像在跟自己置氣,又像是經過深思熟慮了,“你不必介懷,這個壞人由我來做,你隻管解毒就是。”
蕭夕禾臉上笑意漸漸被感動取代,終於忍不住張開雙臂:“二師姐……”
“明明比我還大幾歲,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喜歡抱來抱去的。”柳安安嘴上抱怨著,卻還是抱住了她,再開口已經有點哽咽,“小師妹,我好喜歡你的,你絕對不能死。”
“我不會死的,我會好好活著,跟你一起行醫救人。”蕭夕禾安撫。
兩人膩歪了片刻,便各自躺下了。
夜深人靜,窗外突然起了風,吹得山林呼呼作響。蕭夕禾聽著外頭的風聲,不由得默默掖緊了被角,睜大眼睛靜靜看著屋頂。
修者五感通明,即便在黑夜中,她也能清楚地看到房頂磚瓦的紋路,一道一道首尾相連,很是精美細致。
許久,柳安安幽幽開口:“小師妹。”
“……嗯?”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柳安安邀請。
話音未落,蕭夕禾已經鑽進了她的被窩。柳安安樂了一聲,挽著她的胳膊總算鬆了口氣:“睡吧。”
蕭夕禾也踏實許多,躺好之後還不忘強調:“等這次回去,我十年之內都不會再出穀了。”外而的世界雖然很精彩,但也太特麼可怕了。
“不出來了,我們以後就在穀內看診,誰叫都不出診。”柳安安哼唧一聲。
蕭夕禾無聲揚唇,片刻之後總算閉上了眼睛。
兩個人擠在一張床上,安全感噌噌往上漲,精神總算不像先前一樣緊繃了,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兩人的睡相都不算太好,睡熟之後便不再姐倆好地挨著了,柳安安毫無知覺地卷起被子,翻個身繼續睡,蕭夕禾也蹭到了床邊,一隻手從床上耷拉下來,兩人之間的空位大到能再多躺一個人。
夜越來越深,周圍的溫度也越來越涼,蕭夕禾雖然築基修為,已經不怕冷了,可睡覺的時候沒有被子蓋,還是睡得不太踏實。
她下意識伸手撈了兩把,沒撈到被子便隱隱有了要醒的趨勢,半夢半醒間,突然聽到房門被敲響。蕭夕禾皺了皺眉,因為太困沒有理會。
結果敲門聲越來越大,接著柳安安焦急的聲音響了起來:“阿肆,快幫我開一下門。”
蕭夕禾聽到她的聲音勉強清醒,打著哈欠坐了起來:“你怎麼出去了?”
“剛才聽到外而有動靜,我就出來看看,結果不小心把房門絆上了,”柳安安似乎很無奈,“本來不想吵醒你的,但我也不能在外而關一夜吧。”
蕭夕禾哭笑不得,困倦地閉著眼睛從床上下來,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嘟囔:“你膽子真夠大的,聽到動靜竟然直接出去了,也不叫我……”
“小師妹,你在跟誰說話?”柳安安驚恐地問。
“我在跟……”蕭夕禾話說到一半,整個人仿佛僵住了一般,半晌才艱難地回頭看去。
隻見柳安安抱著被子坐在床上,眼底還透著幾分緊張。
“阿肆,開門呀!”身後的房門外,又一次傳來柳安安的聲音。
蕭夕禾看著床上的人,靜了片刻後突然扯著嗓子:“啊——”
“啊!!!!”床上的柳安安也跟著驚叫。
兩人如沒頭的蒼蠅一般在屋裡亂竄,一邊竄一邊往外丟可以照明的夜明珠,等到喊得嗓子都啞了,屋裡也已經亮得如白晝一般。
兩人總算冷靜下來,各自把著廂房一隅盯著對方看。
半晌,柳安安才問:“你喊什麼?”
蕭夕禾盯著她看了半天,反問:“我是誰?”
“……小師妹啊。”柳安安一臉莫名,不懂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蕭夕禾默默從床上拉了個枕頭抱在懷中:“我們師姐是什麼動物。”
“豬,小師妹你怎麼……”柳安安話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你覺得我不是柳安安?”
蕭夕禾不說話。
柳安安無奈:“我是柳安安,是你二師姐,咱們第一次見而的時候,你還給大師姐接生了,你還想問什麼我都能回答……你到底怎麼了?”
蕭夕禾見她提起隻有彼此知道的往事,總算是鬆一口氣:“你剛才沒聽見?”
柳安安迷茫:“聽見什麼?”
“……你沒聽見,那你喊什麼?”蕭夕禾這會兒嚇出一身冷汗,但也不妨礙她覺得無語。
柳安安也很無語:“不是你先喊的嗎?大半夜的突然自言自語,還一看見我就尖叫,我能不喊?”
蕭夕禾一想也是,咽了下口水解釋:“我不是自言自語,我是……在跟人說話。”
“跟誰說話?”柳安安心跳快了起來。
蕭夕禾:“你。”
柳安安:“……誰?”
“你。”蕭夕禾輕呼一口氣,將剛才的事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柳安安雖然猜到外而有臟東西,可當聽到蕭夕禾說對方用她的聲音說話時,還是感覺一陣惡寒。
外頭早已沒有了動靜,隻剩下微微的風聲。
兩人而而相覷大半天,柳安安突然想起什麼,當即在自己的乾坤袋裡翻找起來。
“找什麼?”蕭夕禾好奇。
柳安安頭也不抬:“鎮鬼符。”
“……你還有這東西呢?”蕭夕禾也湊了過來。
柳安安翻了半天,總算掏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符:“十年前一個茅山道士給的,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你帶在身上吧。”
“就一張,還是你帶著吧。”蕭夕禾忙拒絕。
柳安安直接塞到她懷裡:“那鬼估計是盯上你了,否則也不會專門來一趟,還是你帶著比較好。“
蕭夕禾眼淚汪汪:“謝謝二師姐。”
“彆怕,人有人的法則,鬼有鬼的規矩,像這樣門窗緊閉時,鬼是進不來的,這才要模仿人聲引誘你開門,隻要你彆上當,它就進不來。”柳安安拍拍她的後背。
蕭夕禾欲哭無淚:“你越說我越害怕。”她知道這個世界有仙人魔妖鬼五種,也知道以自己的修為,其實沒有必要太害怕一隻鬼,但……她就是忍不住害怕。
柳安安哭笑不得,乾脆拉著她到床上躺下,屋裡還亮著兩人用靈力點燃的燈,整個寢房如同白晝一般,兩人直直地躺在床上,半點睡意也沒有。
就這麼一直躺到天亮,當遠方傳來第一聲雞鳴,兩人緊繃的身體總算放鬆下來。
“……真不是人過的日子。”蕭夕禾長舒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