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曉最後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痛哭的媽媽,狠了狠心,轉頭過去——
就在她轉頭的那一瞬間,吳其君突然蹦起來,一個虎撲前躥,兩手齊上,死死地抱住了葉明曉!
在葉明曉反抗之前,她扣住她的手腕看了一眼,在她耳邊咬牙切齒道:“把人撞了還想走,沒這麼簡單!”
“我——”
慌亂之中,葉明曉觸到她的眼神,那一瞬間,心痛,懊悔,痛苦,自責……種種複雜的情緒從她眼中流泄,這些情緒裡唯獨沒有憤怒和怨恨。
媽媽,對不起……葉明曉喉頭哽住了。
她身不由己地被媽媽拽著手腕往前拖,聽她氣勢洶洶地道:“小李,把她看好了,弄斷了我的手鏈還想跑,沒這麼容易!”
司機不知所措地站在葉明曉的另一邊,呐呐答應著,看葉明曉的目光有點同情,大概把她當成了某個冒失又倒黴的路人。
吳其君陰沉著臉,等司機把車停到醫院門前時,她神色看上去已經平靜了很多。
“小李,你先抱粒粒進去看病,我跟這位小姐聊聊。”
她打開車門,見葉明曉磨磨蹭蹭地不下車,直接探身進去拽住她的手腕,聲音極冷:“快一點,還要我請你嗎?這位小姐。”
她的手更冷,她眼底青黑,布滿了紅血絲,顯然很久都沒有睡一個好覺了。
葉明曉跟著吳其君到了醫院對麵的咖啡館。
吳其君隨便點了兩杯咖啡,眼睛緊緊盯著女兒這張陌生的臉:剛剛抓住她時,她已經確認過了,這一定是明曉!
即使她現在是這副樣子,可當媽的,怎麼可能認不出女兒?
從秦立答應幫她開始,她已經做好了女兒會改頭換麵的準備。如果不是有需要當麵交代的話,她今天即使認出了女兒,也不會冒著危險,纏著她不放。
對著女兒,她有千萬句話要問,出口的卻是:“小姐,不說話是不行的。這條手鏈我花了三萬塊,是我丈夫送給我的禮物,很珍貴。你準備怎麼賠?”
她嘴裡說著話,卻從包裡取出一本便簽紙,刷刷寫了幾筆,遞給葉明曉。上麵寫著:“這是你繼父遠房堂兄周繼明的電話。”
葉明曉神色複雜地盯著媽媽:媽媽是個女強人她一直知道,可今天她明明沒有開一次口,媽媽卻像知道該怎麼掩護她一樣,一口氣把她拽到這裡,給了她這個號碼。
她雖然不知道周繼明是誰,但能讓媽媽大費周章也要傳給她的東西,想必會很有用處。
她見葉明曉沒接,嘴上罵了兩句“窮鬼”,又刷刷寫了幾筆塞進她手裡:“他是華國首席智庫專家,跟你繼父私交不錯,拿著它,你會有用的。”
葉明曉怔怔看著她,發現媽媽滿頭的烏發中已經悄悄夾上了兩根白絲。
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是她讓媽媽操心了……
吳其君已經塞來了第三張紙條:“小心,彆亻”
後麵的話她不知為什麼塗掉了,葉明曉正想問她“彆亻”什麼,她從錢包裡掏出所有的現金,一股腦塞給她,猛地起身轉頭,顫聲罵道:“晦氣,怎麼遇到這麼窮的窮鬼,付不起手鏈的錢,咖啡錢總付得起,彆讓我再看到你!”
葉明曉背對著她,看到她用手背匆匆擦了下眼睛,停頓了一下,隨即推門離開了包廂。
葉明曉的眼淚一下流了下來。
她坐在咖啡館的二樓,看媽媽提著公文包朝醫院對麵快步跑去。
在她的身後,兩個行人若近若遠地跟著她走進了醫院。
葉明曉沐浴著午後的陽光,從重生以來,第一次放任自己在這間小小的咖啡館裡枯坐了兩個小時。
直到看見繼父周雅仁走進醫院,又抱著周粒粒出來,她的媽媽跟在丈夫身後,衣飾整潔,走路帶風,早已恢複那副嚴肅冰冷的女強人麵目。
周雅人神色輕鬆,歪著頭麵帶微笑地似乎在跟懷裡的小女兒說著什麼,單手打開了車門。
吳其君上車之前,似有所感地朝馬路對麵的咖啡館二樓看過去。
可午後的陽光將咖啡館的光芒反射得明亮刺眼,從外麵看,裡麵的情形根本就看不見。
可吳其君覺得,明曉就在那張卡座後麵看著他們。
她的明曉,已經長成了她爸爸那樣的人……長成了,她最不願意看到的那種人。
吳其君迎著微風,忽然又有了種流淚的衝動:她已經失去過一次,這一次,她一定要竭儘全力保住女兒!
“快上車啊,怎麼了?怎麼哭了?”丈夫周雅仁的叫聲從車裡傳來。
“沒什麼。”吳其君低著頭揉了下眼睛:“風有點迷眼睛了。”
葉明曉確認周粒粒問題不大後,便起身離開了咖啡館。
她握著新得到的三張紙條,腦袋裡已經重新排滿了日程。
離開之前,她最後看了一眼媽媽離開的方向: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光明正大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