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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國這裡還可以勉強喝喝酒唱唱歌,其他地方的人就沒有那麼好命了。
中年男人抱著女兒縮在鐵架子床上,聽對鋪的年輕人們高談闊論:“你們說,我們這裡現在的情況像不像林教官說的第四種情況?”
第四種情況?中年男人笑著點了點頭,跟著眾人大聲附和:其實他根本沒弄懂第四種情況是什麼,隻是這是他們年輕人的話題,他得想辦法融入其中。
這是他這段日子以來遇到的最單純最好相處的人,而且,他們還是來自同一個地方——華國,同種同文令他們天然的親近。
對中年男人而言,這些同伴相識時可能有過一些不好的動念,甚至或許做事有些幼稚不計後果,但相對來說單純多了,絕對是他這段日子以來最好的選擇,他絕不能被他們嫌棄拋下。
好在大家也沒空注意這三個格格不入的同伴。
談笑聲暫時告以段落後,一個人嗤笑了一聲:“就是第二種情況又怎麼樣?你們還真的想留下來建基地嗎?”
“我們怎麼不能?”有人不服氣地反駁道:“隻要把我們的同伴聚合在一起,我們未必不能去乾翻那些王八蛋們?”
“是啊,乾翻他們之前,你做好去死的準備了嗎?”那個人尖刻地問道。
逼仄的小屋裡再次沉默下來,隻是這一次,大家的氣氛就不再那麼融洽了。
“好了,都快睡。明天還要早起去換汽油,我說你們彆淨想些沒影的事好嗎?這裡要什麼沒什麼,就是建個基地又有什麼樂趣?你們沒看見國內嗎?國內還可以喝到橙汁,這裡早八百年都見不到一個橙子的影了。”
“是啊,橙汁!隻要一想到橙汁,我的雞血怎麼就冷下來了?建基地想想雖然熱血,但中間得吃多少苦,死多少人才能保住一小塊地盤哪?我哪是那塊料,還是老實回國混吃等死去。”
“嗯,明天,我們就能回國了。”
屋裡的最後一句話,讓房間終於陷入了恬適的靜謐。
能好好活著,有幾個人願意去吃苦?是?
中年男人也被這充滿希望的一句話鼓舞了,他摸摸小女兒的頭發,看著對鋪上,有這些新同伴幫忙才從警察局裡贖出來的兒子,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接連的大災沒有令A國的陽光少一點溫度。
第二天一早,一麵包車的華國人低調地在早晨陽光的見證下趕往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距離此地最近的西海岸港口。
這些前留學生們通過網絡和錄音機得知,華國的撤僑船將會在三天後在這裡停留半天。
那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車子開到曠野上,滿心希望的人們終於有心情唱起了歌。
中年男人問了前座的姑娘才知道,這是一首A國很流行的鄉村民謠。他雖然聽不懂,但歌裡的意境是那樣寧靜美妙,他忍不住搖頭晃腦地跟著打起拍子,並拐拐兒子的胳膊:“多好聽啊,你怎麼不跟著唱?”
他記得兒子小時候最喜歡在家裡來客人時表演節目了,但這次來了A國,兒子從來沒好好跟他交過心……中年男人晃晃頭,不想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
兒子在歡悅的歌聲中閉上眼睛:“你看著點,我睡了。”陽光在他卷卷的頭發上跳躍著舞動,中年男人歎了口氣,把兒子的頭擱上自己的肩膀。
車子是在第二天的下午才到的港口。
這一路當然不是一帆風順的,但有一車的壯小夥和年輕姑娘在,車子有驚無險地,還是平安地到了地方。
這片昔日最繁華的海港如今一片蕭條,仿佛被時間遺忘一般,欄杆上積上了幾層厚厚的灰。
這樣的荒涼,要不是有廣播一遍遍向眾人通知到港和延誤的時間,恐怕會令很多人懷疑自己之前收到的,隻是一則來自夢幻樂園的惡作劇而已。
一切的惶惑不安終止於第三天下午,那艘仿佛從天邊駛來的白色的艦船。
鮮豔的國旗告訴他們,這些軍艦來自何方,將去往何處。
這些軍人,他們準時到了!
眾人情不自禁地跳起來歡呼,有人淚流滿麵地叫道:“船來了,我可以回家了!”
中年男人的鼻子也忍不住酸了,淚眼朦朧中,他下意識地看向旁邊,頓時一怔:兒子呢?剛剛跟在他身邊,還寸步不離的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