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板子…它砸不死人的。”岑康發還在軟弱地狡辯。
他抬頭,暮態的眼睛裡竟有幾分濕潤,舉手投足儘是艱難:“小芙…沒有你媽媽,爸爸也不會有今天。”
“你媽她以前真不是這樣的人……”
當年,他就是一個任勞任怨,勉強算讀過幾年書,在榆安市建材家居城裡給人打工賣家具的小弟。
如果不是認識了何芳華,憑借著她獨到又敢拚的商業頭腦一步步獨立做生意,然後把生意搬到崇京去,怎麼會有岑康發半生富貴的今天。
在岑康發心裡,何芳華不僅僅是自己的伴侶,孩子的媽媽,更是改變他一生的恩人。
他怎麼會不懂得何芳華的過分,可是他還是念著何芳華的好,低三下四的在許衡麵前,用自己這些年攢下的恩情,求人家放過何芳華,私下和解。
“砸不死人許叔叔腿傷治不好!?”她指著大聲喊:“砸不死人你的腰這麼多年越來越嚴重!?”
岑芙聽著這些,搖著頭後退,滿眼儘是失望。
不對,不是的,不應該這樣思考問題!
“爸…不能這樣。”
岑康發聽著小女兒顫抖的聲音,深深地垂著頭,長歎一口氣。
之後,他說出了一句讓岑芙永遠也無法理解,永遠也無法原諒的話。
“小芙…你媽她也是…想為咱們家好。”
宛如一枚針瞬間紮穿了岑芙的心,她永遠惦念父親對自己的照料。
可是麵對大是大非的事情,父親這般軟弱,這般黑白不分的觀念,讓她無法苟同。
“嗬。”岑芙倍感荒唐,冷笑一身出來。
她再也無話可說,轉身的瞬間,再次聽見父親猛然間劇烈的咳嗽,像是快把心肺都咳出來的撕裂聲。
她心中驟起壓不住的擔心,可是岑芙強忍著,強迫自己不能回頭。
半晌,岑芙咬緊牙關,也隻是說出一句。
“您照顧好自己。”
說完,她離開了父親,帶著千般萬般的失望,憤恨。
同時。
樓上,書房。
許硯談就倚在複古風的落地窗旁邊的書架邊,睥睨著樓下所發生的一切。
他深沉的目光追隨著岑芙離開岑康發,走向彆墅的背影,深棕色的瞳孔匿著思緒,探不明,挖不透。
“拄拐半輩子,您真忍得了?”他開口,聲線偏冷。
許衡坐在書桌前,手裡捧著一本全英,書很舊,能看出他的熱衷。
他看書的時候會戴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金色的細掛鏈垂著,給他整個人渡上了矜貴又書香儒雅的氣質。
仿若歐洲出身傳統貴族家庭的公爵。
叩叩——
書房的門忽然響起聲音。
許硯談倏爾掀眸,然後看著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女生端著茶走進來。
女生衣服穿得樸素,長了一張秀挺的臉,即便是低順的眸依舊能透露英然,她把茶盤放在許衡書桌邊,開口:“先生,您的茶。”
許硯談認得她,自己叔這些年資助的貧困生之一。
但是,是他叔唯一一個帶到家裡的。
他環胸,眉宇間有幾分談話被打斷的不耐。
許衡露出幾分笑意,看不出疏離還是親近,道了聲謝,然後囑咐她:“都說了這些事不用你做,回去看書吧。”
穀傾渝收回手,緩慢地挪動步子,略有眷戀的目光在許衡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乖順地轉身,離開了書房。
他保持著眼尾和唇角的微笑程度,重新將目光放置到書上,不緊不慢地翻了一頁,回答許硯談:“你不是已經為我做很多了麼。”
“做人留一線,彆把人往死路上逼。”
“我隻有賣岑大哥一個麵子,讓往事翻篇。”許衡笑意逐漸深入,抬起眼睛,看著自己侄子,“你和那姑娘才能有好結果。”
“硯談,家人都是互相保護,互相成就的。”
“彆為了我這點小事,推開自己喜歡的人。”
許硯談聽著,敏銳的洞察力告訴他裡麵不太對勁,他偏眼,再問:“真是這樣?”
“叔,你沒有瞞我的事兒吧。”
啪。
許衡把書一手合上,沒有再回答,而是笑著說:“小姑娘在下麵等你很久了。”
“我想,她現在很需要你的安慰。”
……
許硯談下樓的時候,恰好看見站在彆墅門口遲遲不進來的岑芙。
她側著身,臉對著外麵院子,整個人縮在羽絨服裡,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老一輩的往事就像秤砣,壓在岑芙的心裡,同樣,許硯談也不曾有半刻是好過的。
他就站在樓梯上,默默地看了她很久。
過了一會兒,他走下樓梯,一步步走向她。
“岑芙。”他站在彆墅門口叫她。
岑芙甩頭看過來的時候,一滴眼淚珠子隨著她呼出的白霧一同降落凡間。
恰好落在他的眼底。
望向喜歡的人的瞬間,一定是想要藏住所有負麵情緒的,隻可惜,她轉頭的速度太快,沒給眼淚蒸發成霧氣飄走的時間。
眼神也沒來得及扮演無事恍然回首的輕鬆。
意識到自己沒有藏好心情的瞬間,岑芙也憋不住了,見著許硯談一下子就開始委屈,嘴唇撅起,吭嗚了一聲眼淚瞬間就冒了出來。
許硯談反而笑了,眉眼全展,稍許敞開自己的臂膀。
清冷的空氣從他的指縫間流過,拖腔帶調的:“喲——誰又讓我們受委屈了?”
岑芙因為憋眼淚,兩側臉頰都鼓起來的,晃著模糊的視線就撲了過去。
歎息在心底演奏,眸底的淵潭一再深陷。
許硯談就站在原地,勾唇眼卻未笑,敞開懷抱,曲勾手指。
“來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