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Anecdote 飄落後才發現(2 / 2)

蝴蝶軼事 醇白 12596 字 11個月前

“岑芙,陪著我。”

不加任何修飾的需求,他需要她。

岑芙抬起手摟住他的腰,手拍在他的後背上,微微抿唇,“好。”

多久我都陪著你。

就在這個時候。

哢的一聲清響。

門上的“手術中”燈牌熄滅。

所有人齊刷刷地將希望的目光投入手術門。

對結果的渴求與恐懼,在燈滅的瞬間升到頂點。

……

……

許家能來的人全來了。

想來的人,也都來了。

vip病房外,眾人麵色嚴肅沉重,岑芙安撫啜泣的許竺在旁邊長椅上,年紀尚小的許向臻還穿著校服,站在旁邊有些不知所措。

來的人有許家親屬,也有這些年跟著老爺子做生意的許家企業領導們,都是為了趁老爺子還在,趕緊看看,說上最後幾句話。

許爺爺已經無法自主呼吸,手術的結果不儘人意,現在人昏迷著靠機器活,不知什麼時候就會駕鶴西去。

重症監護的門被推開,許硯談一步步從裡麵走出來。

在岑芙抬頭與他接上目光的瞬間,猶如巨石砸心,她的心跳驟然踩空。

因為那瞬間,岑芙在許硯談漆深的瞳裡,在那表麵冷霜的眼中,看到了破碎近半的他。

一向強大的人,恍然被上帝折傷了脊背。

如若不是生人在場,她真怕他沒辦法堅持挺立在原地。

滾燙生於他的心底,最終卻從她的眼角冒出。

許硯談往外走了幾步,草草收回視線,然後背對著所有人,雙手撐在窗台上,望著窗外。

沉默著。

背影挺括,頭顱微抬,留給黑白之間一抹孤傲的背影,冷得帶刺。

沒人敢探尋他的神情。

也不會有人知道,他獨自與自己最尊敬的爺爺說了什麼。

岑芙抬手抹了把眼淚,見沒人進去了,她獨自一人在無人察覺的時候,走進了病房。

單人病房空蕩蕩的,響著各種機器運作的聲音,是艱難維持著一個生命的聲音。

除了機械聲,她的腳步聲,整個房間毫無生機,令人窒息的悲傷。

她無法接受,前幾天還同桌吃飯談笑的人,如今就躺在這裡。

岑芙見到爺爺的瞬間,眼淚就繃不住地決堤而出,她咬著嘴唇不讓爺爺聽到任何哭泣的聲音,把所有哽咽拚命往肚子裡咽。

戴著呼吸麵罩的許健伶已然沒有平時在家裡的那般精神氣色,沒了抖擻的骨勁,人的蒼老就如攻破堤壩的洪水,在肌膚的每一分紋路中體現。

唯一不變的,是他那即使合著,也仿佛有笑意的眼,那些成年累積的笑紋,也有對岑芙的那一份。

她就這樣,眼淚一串串地掉,用模糊的視線,用自己的心,記下這位老人最後的模樣。

想把這位對自己好的人的臉龐,永遠刻在心底。

半晌。

岑芙伸出手,在爺爺蒼老的,快失去溫度的手背上輕輕撫摸。

“爺爺…”她夾著哭腔,鼻喉酸苦,從氣管往上神經性的抽泣,豆大的眼淚掉在烏白的床單上,想著自己能為爺爺做的唯一一件事。

岑芙對昏迷著的老人承諾,字正腔圓,放大聲音:“您放心吧…”

“您托付給我的事,我一定做到。”

【這小子現在還沒找到他需要的東西,還是一匹隨時可能脫韁的野馬。】

【如果以後他有走錯路的跡象,孩子,記得拉他一把。】

“我一定…做好。”她抽噎著,反複,重複。

許硯談還有我們,您放心吧,爺爺。

謝謝,爺爺。

*

兩天後。

許健伶先生的葬禮緊鑼密鼓地舉辦著,因為身份的尊貴,在商圈的地位,這場葬禮非常盛大。

整個許家忙前忙後幾乎喘不上氣,岑芙就陪在許硯談的身邊,他做什麼,她就幫襯著。

每一次親人的離去,都是小輩人心性的一次脫胎換骨。

老人走了,還在的人就不得不趕快成熟起來,擔起責任。

岑芙甚至能感知到許衡叔叔的變化,沉重中,他的獨當一麵在此刻顯現出來。

從老人的後事,到料理安排整個集團的秩序,他忙碌中遊刃有餘。

許家的主心骨從今往後,就要換為許衡了。

許硯談跟著許衡在招呼前來吊唁的親友。

葬禮現場剩下許多白色菊花,地上也散落了一些,岑芙一人無所事事,就挨個彎腰撿起,在手中聚成了一捧白色菊花的花束。

寒潮過去了,三月的風已經沒有傷人的力度,一股風過來打在人臉上,餘韻都含著暖的溫度。

岑芙捧著花,沿著墓園的草坪邊緣走著,黑色皮鞋踏在石板路上,菊花搖曳的輕音伴隨。

風吹亂她的劉海和碎發,一陣一陣的擋眼睛。

視線前方,她散步的路線被一雙皮鞋阻攔,岑芙愣住,一點點抬起眼睛,對上眼前男人的視線。

這位叔叔雖然穿著一身黑色西服,可打眼看去怎麼都覺得他這人的氣質和筆直革履的西裝不搭。

他眯起眼睛來笑,眼尾能形成一個小鉤子的形狀,笑得親切,眼神清澈得有些過分,仿佛將天地變化都參悟般的透徹。

頭發有幾縷見白,不過他本人似乎並不在意,就那麼露在外麵毫不遮掩。

手裡捏著串木珠子,手指一動一動的盤著。

能參加葬禮的一定是許家人,可是麵前這位她還真是從未見過。

“您好。”岑芙畢竟是跟在許硯談身邊,就算不知道是誰,問句好總歸沒錯。

觀察端詳著岑芙的五官,尤其是她那雙眼睛。

他並沒有回應她的問候,而是就這麼靜靜地盯了十幾秒,然後徐徐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答非所問地怪異道:“你成長得很好。”

“很好。”

岑芙些微怔鬆了眼角,沒聽懂,“……啊?”

徐洪將自己的木手串抬起,一遍扣轉,一邊合上眼笑著往前走,嘴裡念念有詞,帶著愉悅的語氣朗朗誦讀:“小池南畔木芙蓉,雨後霜前著意紅。猶勝無言舊桃李,一生開落任東風……”

徐洪往前走,恰好正麵遇到出來找岑芙的許硯談。

許硯談瞧見他,沒給什麼情緒,出於禮貌,也算給自己姑姑麵子,叫了一聲“姑父”。

聽見這聲姑父,岑芙才恍然大悟那個怪叔叔的身份——原來他就是許硯談口中那個假道士姑父,許竺姑姑的丈夫呀。

果然是神出鬼沒,非要到爺爺葬禮這麼大的場合,才出現一次。

懷裡的白菊花盛放純淨,岑芙望著姑父離去的背影,尤其是他手上垂在半空搖來搖去的木手串。

總有種說不出的奇怪緣分,在岑芙心中纏繞。

她以前真沒見過這位叔叔嗎?怎麼總覺得熟悉。

岑芙扭頭,望向走到自己身邊站著的許硯談。

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許硯談的眼下有著烏青的疲憊跡象,身體依然疲態,可愣是靠著心裡那股勁在吊著,人的神態與平時相比沒有任何鬆動。

或許,這也是他想給爺爺看的。

即使他離開,他許硯談也能擔得起責任,走得順自己的路。

於是,岑芙隻覺得自己懷裡這些白色的花是有溫度的。

許硯談盯著姑父離開,回眸,瞧見她一直在看自己。

他一身黑色西裝筆挺帥氣,雙手抄兜,站得鬆散些,似是到她身邊才能歇口氣,扯著淡啞的嗓問:“怎麼?”

如若說他是岑芙眼眸的破譯者。

那麼許硯談之身心,這同樣也僅對她開放翻閱。

他一個隨意的舉動,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一個疏淡的眼神。

她就知道他累了。

她看著許硯談,用她的溫柔承接住許硯談如沙塵暴般的哀傷。

岑芙敞開單邊手臂,露出一抹微笑,如荒漠裡新生的清月。

“要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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