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證【二合一】(2 / 2)

細腰 左耳聽禪 9960 字 10個月前

他以為魏弛必然是找到了合適的理由,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說過讓他進宮的事了,可等他到了之後才發現,殿中文武百官均是滿臉震驚,對他要來一事似乎全然不知。

魏弛在眾人的議論聲以及詫異的目光中讓人給姚鈺芝賜了座,待他坐定才道:“朕前些日子收到一個消息,事關我大梁國祚,心中惴惴不安,幾日未眠。”

“但因事關重大,在沒有確切的證據前又不好開口,這才未曾對眾卿言明。”

“今日那證人便會入京,親自在朝堂上作證,因那證人與姚太傅極為熟悉,朕這才將太傅請來,也算是做個見證。”

說著又看向姚鈺芝,溫聲道:“打擾太傅了,還望太傅多多擔待,等此事一了,朕即刻派人送你回府。”

姚鈺芝確根本沒注意到這句,耳邊全是他剛才說的那句“與姚太傅極為熟悉”。

什麼人與他極為熟悉?又能來這裡做什麼證?

他心中莫名慌亂,坐在椅子上看著殿門的方向。

可那證人卻遲遲未到,直至半個時辰後,才終於在一個內侍的引領下緩緩走來,出現在人前。

姚鈺芝看著那抹身影走近,雙目陡然瞪圓:“凝……”

“大人慢些。”

一旁的內侍淺笑著按住了他的肩膀,動作看似輕柔,細白的手指卻如鐵爪,將他牢牢按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姚幼清進殿後也看到了他,眼眶登時一紅,淚光翻湧。

有人認出了她,殿中喧鬨聲更盛。

“秦王妃?”

“秦王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就是那個證人嗎?”

“她要證什麼?”

百官議論紛紛,監察禦史幾次未能震懾住,還是魏弛開口,這些官員才終於安靜下來。

“朕剛剛所說的證人就是秦王妃,前些時日朕得到消息,說秦王再次擅離封地,出現在上川以外,甚至離開了朔州,暗中斬殺了鎮守在虎頭關附近的孟孚孟將軍,隻因孟將軍在追擊一隊南燕兵馬時進入了朔州邊境。”

“朔州本是我大梁國土,他秦王封地本隻在上川而已,何況如今朔州被南燕大金同時圍困,我大梁兵馬本就該同心協力,共同對敵。”

“可秦王卻將整個朔州視為他私有之物,隻因孟將軍越境就將他斬殺!”

“朕雖然心知肚明,卻苦於沒有證據,無法定他的罪,隻能任由他肆意猖狂,為一己之私謀害朝廷命官,陷大梁於危難,置百姓於不顧。”

“好在秦王妃是姚太傅的女兒,自幼知書達理,不忍因秦王之故讓百姓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因此趁他不在封地時離開了上川,願意主動站出來作證,證明他確實擁兵自重,並數次離開封地。孟將軍死時,他就在虎頭關附近,虎頭關的兵馬雖未抓到他,但他們看到的那個人,確實是秦王無疑。”

他說著看向姚幼清,等著她開口。

魏弛一直覺得自己跟姚幼清當初是兩心相許的,姚幼清一定也像他喜歡她那樣喜歡著自己,隻是因為先帝賜婚而無奈放棄了。

後來她嫁給魏泓,他心中一直不大爽快,像是嗓子裡卡了根刺般,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但是後來因季雲婉的話,他覺得她心裡還是惦記著自己的,一想到她明明人在魏泓身邊,心卻一直在他這裡,他就不覺得那麼難受了,反而還覺得有些得意。

尤其當他知道魏泓對她動了情的時候。

魏弛相信姚幼清是向著自己的,對她這趟來京城的目的也沒有懷疑,畢竟她和她父親的性命如今都握在他手裡,她就算是對他之前送去的那封帶些威脅意味的信不滿,也絕不會做出什麼不妥的舉動。

這丫頭向來膽小,他最清楚不過了。

姚幼清自進殿之後就一直看著姚鈺芝,直到此刻才收回視線,卻並未直接回應魏弛的話,而是喃喃道:“自戰事開始以來,邊關民不聊生,田地荒蕪,城池凋敝,不知多少將士死於戰場,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家人。”

“而那些在家中等著他們凱旋的親族,很多等到最後卻隻能等到一塊腰牌,幾件他們生前穿過的衣裳,以及一些撫恤的銀兩。”

“至於當初那個活生生的人……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彆說見最後一麵了,便是屍體也埋骨異鄉,無法葬入祖墳,隻能在已故的親人墓旁豎一個衣冠塚,聊以慰藉。”

她聲音輕細,語速緩慢,將自己親眼所見所聞說了出來,讓人隨著她的話想到了邊關的慘狀。

魏弛並沒有打斷她,安靜地聽著,殿中自有他的心腹順勢說道:“這都是秦王的錯,若非他堅持不讓朝廷兵馬進駐朔州,如今又怎會是如此模樣!”

“是啊,秦王擁兵自重才導致了今日之事,理當速速削去他的爵位,奪了他的兵權,不然朔州危矣,大梁危矣!”

這片附和聲中姚幼清再次開口:“可就在邊關將士浴血奮戰的時候,高官顯貴們卻仍舊飲酒作樂,宴飲出遊,全然不受影響。”

“若隻是如此也就罷了,畢竟邊關暫時還算安穩,總不好因噎廢食,因為邊關有戰事發生,就如國喪般禁歌禁舞,鬨得人心惶惶,反倒讓百姓慌亂驚恐。”

“但是……將士們保家衛國,儘力護百姓周全,高官顯貴們卻在街上撒豆為樂,以看流民爭搶為趣事,這又算什麼?”

先前附和的官員立刻義憤填膺:“秦王治下如此不嚴,真是枉費高宗當初對他的栽培與信任!”

“不,”姚幼清道,“不是在上川,撒豆之事,是我在來京城的路上看到的,在鱗州濰城。”

話音落,朝堂上瞬間安靜,眾人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她是什麼意思。

姚幼清在這時終於抬頭,看向了座上的魏弛。

“我並非自願前來作證,是陛下以家父的性命威脅我,讓我以巡邊的名義前往邊關,自行進入大金境內,再由金人將我交給南燕,從燕地進入大梁。不然我一介女流,無兵無權,怎麼可能因為自己想進京作證,就避開王爺耳目,如此順利的來到這裡?”

此話一出,朝堂上一片嘩然,魏弛麵色陡然一變。

“你……胡言亂語!”

有人高聲斥道:“陛下一國之君,向來愛國愛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姚幼清知道自己說話的機會不多,全然不理會,自顧自地道:“我雖隻是一介女流,卻也讀過幾本聖賢書,分得清是非,辨的出黑白,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自我嫁入上川以來,見百姓莫不愛戴王爺,王爺亦是愛民如子,無論邊關是否有戰事,每年必會搬去倉城住一段時間,親自巡邊,以安民心。”

“上川百姓安居樂業,便是再如何顯貴的官員,也絕不敢在街上撒豆為樂,更彆說他們的親眷!”

“陛下要我來證王爺有罪,我不知王爺何罪之有!若一定要我證,我隻能證些旁的給你。”

魏弛的心腹聽到這裡猜出她定不會說什麼好話,忙道:“把她拉下去,把她拉下去!”

說話間姚幼清的聲音已經響起。

“一證,證秦王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為讓邊關安穩,百姓安泰,多年來未曾有半分懈怠。”

“二證,證秦王忠心耿耿,鎮守邊關,恪儘職守,從未有半分不臣之心。”

“三證,證秦王事必躬親,身先士卒,是無愧於天地的大英雄!”

她一輩子從未用這樣大的聲音說過話,一字字一句句穿透每一個人的耳朵,即便被人拉住也不肯停。

宮人拖拽著她往外走,她猶自掙紮著不停重複:“他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我夫君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直至宮人堵住了她的嘴,這聲音才終於消失,但卻又仿佛始終都在,縈繞在殿中,遲遲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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