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千年前她在人前,也沒有這麼凶地乾過架。
“……”盛君殊漆黑的眼睛望著她,讓她揪了片刻,猛地一翻身,把戰局倒轉。
怪他翻過來的時候顧忌力氣,手撐了一下床,不至於壓到師妹,衡南就鑽著空子一滾,從他臂間鑽出來,抬起腿從背後跨撲到他身上,坐直了,再次馭上了他這匹烈馬。
風聲過頸,盛君殊頭皮微麻,下意識低頭,不過他猜錯了,衡南沒有惡劣到揪他的頭發,隻是向後勒住了他的領子,這睡衣讓她糟踐得又崩了一顆扣子。
盛君殊腦子一團亂地把扣子撿起來握手心裡,看她哭得太喘,讓她歇了兩秒,自己也冷靜了兩秒。估量了一下到床頭的距離,一個滾翻,衡南拋落在床上,打了個滾爬起來,趁他沒起身,又一腳往他的臉上踩去。
盛君殊利落地往側邊一滾。床是意大利生產的,相當柔軟,衡南一股勁兒踏空,就像小孩踩蹦蹦床一樣,向前撲在了床上,那瞬間,盛君殊把她掀起的裙擺“唰”地拉下來蓋住腿,抓住她肩膀把人掉了個個兒,扣住兩手,回歸了最初的狀態。
黑峻峻的眼睛看著她,含著點怒意:“還打嗎?”
衡南彆過頭,眼淚撲簌簌往下滾,枕頭上洇濕了一片,兩眼通紅,隻抽抽搭搭地哭。
盛君殊放開她,眸光平靜,實則非常狼狽地捏住敞開的、幾乎變成深v領的睡衣,掩住露出的皮膚。
“你的腿怎麼回事?”
不問還好,這句話問出口,衡南瞳孔一縮,好像被觸到了逆鱗,頸間的漁線拽斷,揚手一扔,盛君殊阻攔也已晚了,小小佩玉劃了道弧線,啪嗒砸在牆上。
盛君殊眼睜睜看見落在地上的靈犀碎成兩半,沒想到衡南能不懂事到拿法器撒氣,怒火頓時直衝頭頂,揚起手:“你——”
衡南閉上眼睛,睫毛顫了顫,冷冷偏過頭去,自己把頭發撥開,完完整整地給他露出半張蒼白的小臉來。
盛君殊深呼吸,再呼吸,感覺還沒打人,自己好像先挨了四五巴掌,手指蜷縮,捏成拳頭。
他慢慢地下床,把碎成兩半的靈犀從地上撿起來,扭過身,伸出一指虛點兩下她的額頭,沉沉道:“……你等著。”
盛君殊剛拉開被子,衡南坐起來,赤足踩著地麵。
“乾什麼?”盛君殊警惕回頭。
衡南低下眼睫去,背對他摸了摸空蕩蕩的脖頸,低低道:“我走了。”
盛君殊把被子一撂,厲聲道:“回來睡覺。”
衡南讓他一凶,停了停,一聲不吭地躺回了床上,僵硬得好像一尊雕塑。
盛君殊躺在床上,衣衫狼狽,手心裡捏著兩枚紐扣、兩枚碎玉,微抿薄唇,越想越睡不著,扭頭冷然瞥了衡南一眼,坐起來“啪”地關了原本留著的台燈。
衡南在黑暗裡瑟縮了一下,不過也識趣地沒吭聲。
後半夜,窗外花園裡蟲鳴響動,萬物沉眠。被子窸窣響動片刻,微涼的柔軟身體,滾了幾滾,又蹭到他懷裡,箍緊他的腰,臉兒安然靠著他胸口,呼吸勻而沉。
“……”
盛君殊頓了頓,半晌,冷著臉摸了一把師妹後腦勺冰涼的軟發,給她蓋了一角被子。
姽丘派人馬聯合朝廷攻上垚山的那一日,外門弟子全軍覆沒,內門抵擋不住,三師妹白雪守在門邊,第一個觸門柱而死,隨之“垚山”二字牌坊跌落崩塌,碎成粉末,入口淪陷。
等他酣戰足足兩個時辰,分心注意到總是跟在他身後的小尾巴衡南不見了,心裡一顫,抬頭看過去,旁邊的山上果然有一道衣袂飄飛的人影奔跑向上,細細弱弱的,仿佛乘風就能飛去。再後麵,是蝗蟲似的人影。
那是通往天書藏洞的路。
心裡不知為什麼,慌亂得很,他定了定神,方才穩住:“衡南回來。”
衡南一個人,根本護不住天書,應該不至於這麼犯傻。隻要人回來,他牡棘刀在手,不說能撐到最後一刻,最壞也不過是個玉石俱焚,“衡南,回來!”
往常他叫一聲,哪怕他不叫,一個眼神過去,師妹自己就微笑著地朝他走過來,這回他叫了四次,足足四次,衡南置若罔聞,那身影已走在山巔,退無可退,才輕飄飄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平日乖巧溫婉的師妹,從來沒拿這樣直白而陌生的眼神看過他。
那一眼裡含著淚,淚裡帶著乖戾、自嘲、還有很淺的不甘。後來的好些日夜裡,他總是反複琢磨這一眼,猜測師妹這些年是不是其實恨他,分明是討厭他。
“天書在,我在。”
她回過頭去,無謂地淡淡一笑,縱身一躍,與天書同隕。
直到今日,手裡攥著兩顆紐扣、兩塊摔碎的靈犀的今夜,他似乎才明白一點點。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6473776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