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殊伸出手, 猛地,李夢夢又被那雙手扯回去, 發出一聲尖叫。
她像破布一樣被看不見的怨靈倒退拖動著,垂下的小腿“咯噔噔噔”地掠過突出的鋼筋。盛君殊急追而去, 雙肩橙色靈火蘧然增巨, 瀑布般奔流, 迅速環繞周身。
一白一橘道幻影, 一前一後, 快速在鋼筋和紗網中穿出。尖利的風聲與的沉悶回響交疊, 夾雜著李夢夢歇斯底裡的崩潰喊叫。
“啪”, 一隻鐵錨釘在了鋼筋上。
一道靈巧的身影拽著繩子, 咬牙爬上,輕巧地一躍而起, 少年眼裡興奮難抑:“師兄, 打架怎麼不帶我?”
肖子烈站定, 薄唇起伏, 伏鬼咒從口中脫出,放大,吐出的字符仿佛一隻一隻的錘, 轟然響徹天地,又是三道光箭, 從另一邊襲來。
攻擊向符紙化作三道纖細的光, 三分為九, 九又劈成二十七, 密密匝匝,有生命的遊魚一般在空中迅速編織起來,和盛君殊前後夾擊,裹成一道牢籠。
李夢夢被迫懸停,長發散亂地嗚咽著。
怨靈被堵住去路,腳下一隻反著的開了扣的黑色皮鞋現了形。
再向上,黑色長褲,藍色工裝背後一朵模模糊糊的白玉蘭。
夜空之上,已顯出一彎月牙,月光籠罩之下,洪小蓮的憔悴的白發飛舞,容顏與生前無異,隻是皮膚在冷光之下,呈現出僵死的青灰。
她側著頭看人,完好的一邊眼睛,也蒙上一層灰白的翳。
“她對不起吉祥。”怨鬼開口,空氣裡伴隨著無數魂靈悲泣,肖子烈皺眉,聽得撓心。
盛君殊說:“他們已經分手了。”
洪小蓮霍然擰過頭,又用那一隻獨眼陰沉沉地看著盛君殊:“她懷了彆人的種。對不起我兒子,我殺了她。”
“你是聽不懂人話嗎?”肖子烈掏了掏耳朵,霍然一勾唇,“我忘了,你就是聽不懂人話,你又不是人。”
“子烈。”盛君殊皺了下眉。
他想速戰速決。逞一時口快,平白給自己找麻煩。
洪小蓮青灰的臉上無法做出任何表情,隻是“咯咯吱吱”地扭回頭,定定地看著肖子烈。
高處溫度稍低,怨靈所在,四周更是冷得如同冰窟,一股濕涼的腐味的風吹過諸人脖頸。
“世間到底還有什麼值得你放不下的?”肖子烈揉著符紙,“你已經死了,活人的事情,你管不著了。你兒子你都管不著,何況是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的李夢夢。”
低溫之下,李夢夢散亂的頭發黏在臉上,隻剩一抽一抽的哽咽,幾乎昏厥過去。她的領子卻被怨靈揪緊,“呼哧呼哧”地呼氣咳嗽起來。
洪小蓮驟然流下兩行血淚,麵容幾乎扭曲:“她答應過。”
“她說要和吉祥結婚。”
“她賣卵,我就要教訓她。”
“女人沒卵就生不了孩子,她得給我家吉祥生孩子,她不能賣卵。”
“咳咳咳咳……”衣領咯吱咯吱揪緊,李夢夢再度從休克中驚醒,幾乎窒息。
“……”遙遙相對的兩人交換一下眼神。
“現在把李夢夢放下,送你入畜生道。”盛君殊活動下指節,輕微的“哢噠”,“再糾纏不休,神散形散,永無出頭之日。”
“我不是跟你談條件。”他幾乎被快速流轉的靈火籠罩,聲音也似乎降低了幾度,“我是在,告知你。”
“畜生道,可還見得到吉祥?”她忍受著迫人的陽炎靈火的熱浪,忽然急切打斷。
“或許。”
臉上血淚,無聲墜下。
“啊……”李夢夢的領子,慢慢地鬆開,她癱軟在地上,臉上回了血色。
她想站起來,往安全的地方跑,可是兩腿酸軟,瘋了一樣地打顫,根本站不起來。她隻好快速地往盛君殊的方向爬。
肖子烈的掌心幾乎貼近洪小蓮。整個大樓,忽然間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變故就在此刻發生,
“夢!”一聲撕心的喊傳上來。
瘦弱的人影,正順著腳手架,一點一點艱難地上爬,“夢夢,閨女!”
蔣勝幾乎氣瘋了,手腳並用地爬上去,一把捉住他的腳,卻被他迅速蹬開,那股力氣令人咋舌,蔣勝落回地上,仰頭吼:“李峰,你乾啥?!”
這麼一個瘦弱文氣的老人,孤零零地墜在半空中的腳手架上,好像風一吹就能飄零而下的落葉。
他還在攀援,使勁全身力氣,仿佛退化成森林裡頭上長滿青苔的泥猴,遲緩而偏執地往上攀援:“我就……這一個孩子啊。”
“她媽跑得早,我一人把她拉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