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靈(七)(1 / 2)

撞邪 白羽摘雕弓 10547 字 9個月前

但衡南想錯了, 盛君殊搶的不是盒子,而是她的手。

“彆動!”他捏緊她手腕厲聲喝止,目光仔細掃過, 傷口倒是不深。

但是她可是打一下彆人的臉就能腫得老高的體質。

疊得整整齊齊的乾淨手帕從褲兜抽出來,沾出餘血,翻個麵利落地按在傷口上,馬上被血浸濕。

衡南看著他,盛君殊整齊的眼睫垂著,這年頭居然還有人隨身帶手絹。

但下一秒衡南馬上被按得啪嗒啪嗒掉眼淚,豆大的眼淚砸到羊毛衫裙上。

盛君殊沒理她。

“師姐你今天真的太酷……啊師姐, 你手怎麼了?”肖子烈騰空飛上來,還沒看一眼就讓盛君殊吼走, “開車。”

“可是我沒駕照啊,師兄……”

沒人理他。

肖子烈隻好悶著氣撿秸稈, 又飛上柱子用力拔出釘上去的拿一根,擦一擦, 吹一吹, 小心地收進背後的黑絲絨袋子裡。

這秸稈箭之所以沒有讓衡南踩斷, 是因為它們不是普通的秸稈, 是師父開過光的超級秸稈, 用一根少一根,要回收利用。

“能走嗎?”盛君殊平靜地問衡南。

衡南能走。

但她不想走,含著眼淚懨懨地搖了搖頭。

“拿手按著。”盛君殊把手絹給她,一手攬住她的背, 一手伸向膝下,但這個預示著舒服的公主抱的動作隻做了個趨勢,又收了回來,盛君殊抬頭,很淡地看她一眼。

衡南也含淚瞥著他,心提到嗓子眼裡,疑心師兄看穿了她的假把式。

但她又猜錯了。

盛君殊把她擁進懷裡,抱著她很輕地摸了摸她的後腦勺。

這裡沒有空調,陽炎體懷裡非常溫暖,她感覺到他的心跳仿佛留在剛才混亂的現場,心有餘悸地,仍然橫衝直撞地跳動。

盛君殊雙眼微闔,一言不發。

這不是對師妹的安撫,這是他自己的片刻休整。

衡南聽著他的心跳漸趨平穩,低眼,打量著手上的手帕。

手帕非常簡潔,藏藍色,布料柔軟,外麵有一圈白色的細細雙線邊,邊上有毫不搶眼地複古刺繡,右下角繡著幾個字母。

這不是她爺爺擤鼻涕重複利用的那種手帕。

這原本應該是一個彰顯逼格用的,奢侈品時尚手帕。

好,她原諒盛君殊了。

衡南被他抱了一會兒,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一點淡淡的鐵鏽味,埋在薰衣草洗衣液的氣味中。

星港城靠海,濕氣深重,襯衣上永遠帶著沒乾似的乾洗劑味。鼻尖要湊近他溫熱的皮膚,才能聞到他原本那股極淡的青鬆氣。

衡南嗅到了他漆黑的鬢邊,師兄白玉般的耳廓近在咫尺,她不知道怎麼想的,惡作劇地對著他的耳朵吹了口氣。

盛君殊瞬間把她推開。

他頓了頓,覺得自己這麼一推,師妹萬一誤會他多厭惡她,理應找個緩衝的理由。

於是目光落在她胸口:“太硌了,自己拿出來。”

衡南恍然大悟,突然抱她一下,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長睫垂下,睫毛上沾著小小的水珠:“手疼,取不出來。”

“……”盛君殊果然沒再提這件事,攔腰抱起她出門。

焦躁兜著圈的肖子烈大步迎來:“師兄你可算來了。”

盛君殊憋了一肚子火:“你怎麼還在地庫呢?”

“我沒駕照啊!”肖子烈吼,空氣都在震,“說了你又聽不見!”

*

盛君殊把回清河的機票退了。

一切結束,其實他們比原定的日子還早了幾天。但衡南想坐一次遊輪,於是機票改成了船票。

盛君殊懷疑衡南隻是為了在外麵過夜。畢竟飛機當天就能落地清河,坐船要兩天。她對住各個地方的高級酒店,有彆樣的熱忱。

遊輪和其他五星酒店沒差彆,也有室內泳池、KTV、健身房、棋牌室,她沒興趣去玩。盛君殊也不愛玩,於是兩個人就在房間裡待著,他打電話回郵件,她掛著**的頭發,趴在床上玩手機。

衡南一隻手還纏著厚重的繃帶,所以是單手玩手機。

兩張床中間的牆上伸出來個錐型的複古壁燈,壁燈下麵是床頭櫃,床頭櫃上有座機、遙控器、插花,就是一個特彆常規的賓館房間,家裡彆墅房間比這個還大呢。

不知道為什麼衡南這麼喜歡。

盛君殊輕輕坐在衡南旁邊:“眼影盤不能丟在那裡。”

衡南兩腿交疊,翹在空裡:“你說得對,我再買一個眼影盤。”

“不是眼影盤的問題。你再買一百個師兄都給你買。”盛君殊歎了口氣,“是裡麵裝的怨鬼,你把她放回老屋,十幾二十年以後那個老屋可能會因為鬨鬼上報紙。”

“那很好啊。”衡南翻著手機,“到時候我們去鬼屋探險。”

“……”

“那本來就是她的祖宅,彆人占不如給她占。”衡南自有一套邏輯,“她不敢出來嚇人的。再出來我把臉也給她刮花。”

師妹脾氣太拗,這些年倒是一點沒變。

他想,這回是他先答應黎向巍來星港,違反規矩,應該是算在他頭上。

盛君殊:“下不為例。”

“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童謠突然唱了起來。

“你這個鈴聲……”盛君殊擰眉。

也不嫌滲人。

衡南已經將信息打開。

黎沅發來一張自拍合照,頭上纏滿繃帶的薑瑞和黎沅頭靠頭,他看起來精神不錯,露齒笑著,比了勝利手勢。

他對自己何時遭受誰的襲擊、為什麼躺在醫院完全忘卻,黎沅也是。她大病初愈,兩頰嬰兒肥都瘦下去。

“我要期末考了。”她附了這樣的文字。

三天前黎江拿到了真正的鑒定報告。

這個十八歲以前都缺席在他們生活中的、自以為單親家庭撫養長大的小秘書才是父親的兒子。

若乾年來在黎家小心翼翼、裝聾作啞,在夾縫中艱難生存的黎沅,卻不是父親的女兒。

他將這兩份鑒定報告用打火機點燃,扔進垃圾堆裡。

兩份報告的灰燼混合在一起,難舍難分。

他不準備將這件事告訴黎沅,薑行也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薑瑞。當天他走了,隻帶了單薄的行李,留了封信說是去祈福,一去不歸。有人見到過他,差點認不出了,他在街上的小飯店裡打雜,頭發板結,一天八小時,不收錢。

兩個年輕人身世的秘密可能如報告上的文字一樣消失在世界上,但這又有什麼不好呢?

“準備得怎麼樣?”衡南用一根手指慢慢地打字。

“還沒有複習。”黎沅說,“我可能要留級了。”

“……”

“但我要好好學習的。”黎沅回頭看了一眼垂頭剝著香蕉的年輕人,又回複道,“因為我可能沒辦法像你一樣嫁個有錢老公了。”

一切扭曲、錯亂和充斥私心的關係就此斬斷,不再蔓延。

小秘書還做單親家庭的小秘書,私生女還做逐漸找回自信的私生女,簡簡單單。

薑瑞出ICU的當天,黎向巍進了ICU。

他的舌頭縫合了,但出血量太大,且渾身紮著的玻璃取不乾淨,引起反複感染,渾身纏滿繃帶,痛苦不堪,至今隻能靠打嗎啡和用醫療設備燒錢吊命。按黎浚的話說,黎家多災多難。

他這話說得極其裝模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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