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殊剛一放開, 衡南細細的胳膊猛地纏上他的脖頸, 腿勾住他的腰, 八爪魚一般箍著他, 勒得他額角暴了青筋, 呼吸困難地去鬆她的手臂:“鬆開些……”
掰她的過程中, 他突然想到,衡南剛來彆墅的時候, 抱著買來的那隻等身的玩具熊,也是一模一樣的抱法,□□的, 蠻橫的,充滿不安全感的喜歡。黨%
他的心軟了一刹,手上的力道也一鬆, 揉了一把她的頭發。
“放開些, 師兄抱著你。”
衡南才放開手, 盛君殊順勢把她托起來,掀開簾子放在床上, 坐在床頭。衡南仰躺著看他,燭火在她眼珠裡跳動, 洋娃娃一樣的安靜乖巧。盛君殊垂眼, 把手掌蓋在她的額頭上,無言地整了整柔軟的發絲。
哄睡了衡南, 盛君殊鬆一口氣, 輕手輕腳地離開。
草叢裡的蟲鳴陣陣。盛君殊拎著刀靜默地站在自己房裡, 從左至右,表情淡淡地掃過床頭的一排正字,橫過刀刃,在最右邊刻下一根新的橫線。
夜已深沉。
小房子裡細微的鼾聲起伏,白雪伸開手腳平攤著,身上的被子掉了大半在地板上,腳丫暖暖地陷在一團毛絨絨的尾巴裡。
狐狸的尾巴被擠扁在了床尾,一雙後腳蹲在床上,身子卻伸得很長,拋擲下來,伸出兩爪,一個猴子攬月,去勾垂落在地上的被子。
小姑娘翻了個身,腳下一扭,牽拉尾巴,張森“嗷”地在地板上劃出一道白痕,徒勞地被甩上了床,打了個滾,倒跌在柔軟的被子上。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雙手揪住後頸一拎,他落進一個溫熱馨香的懷裡,一雙手死死摟住了他。他瑟瑟發抖地睜開眼,向上一看,恰好蹭過小姑娘的下巴。
麵前是白雪卷翹濃密的睫毛,還有小巧精致的鼻子,她呼吸起伏,睡得正沉。
張森炸起的狐狸毛慢慢地平撫下去,看了一會兒,悄悄地舔了一下她的下巴。又用腦袋蹭了蹭,閉上眼睛。
“魚,蛙,鳥,蝦……”
縷縷陽光從窗口照進來。
白雪彎著腰,左手挎著籃子,邊向後退邊從籃子裡拿出冰凍的小動物擺在地板上,直擺成了一條直線。
褐色狐狸咧著嘴順著這條線,用舌頭一卷,吃一個,走兩步,再吃一個,走兩……
“哐——”倒扣的簍筐從天而降,眼前一黑。
“嗷嗷嗷嗷——”驚恐的狐狸頂著框子,在裡麵上躥下跳。
外麵傳來少女惡劣的大笑,她扶著膝蓋,直笑了好一會兒,才一把抓起簍筐。
狐狸麵前又現了光明,隨即被嬉鬨得高興的小姑娘一把抱了起來,轉了個圈,又狠狠在皮毛上親了一下:“好狗狗!”
“……”
你媽媽。人家是狐、狐狸……
也不知道為什麼,開始時用來暖腳的狐狸,暖著暖著,就到了懷裡。
張森覺得,白雪可能是太寂寞了。
“以前是師姐陪我睡。”白雪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懷裡死死地勒著褐色毛絨絨,一雙腳丫高高低側蹬在牆上,“但後來我長大了,師姐就不陪我睡了。”
“這晚上還是有點無聊的,是吧。”她嘟囔著,閉上眼睛。
狐狸從窗欞跳過,低下頭,一枝紫色桔梗花從嘴裡掉下,滾了幾周,恰好從桌縫兒裡漏下去。
“嗷嗷嗷……”
跳下桌子,銜起來,再一次。
桌子一晃,窗邊按著本書,支著肘打盹的白雪猛然驚醒,狐狸帖伏地麵,正一點點地用尖嘴把花枝拱到麵前。
娃娃臉的少女麵無表情地拈起花枝,由下至上打量過桔梗,那漂亮的大眼睛也緩緩睜開,窗口的光落在她眼睛裡,漂亮得如同璀璨的寶石。
她猛然一拍桌子,仰著頭的狐狸驚得“嗷”地打了個滾。
“露水,濺到師姐借我的書上了。”她兩指拎起線裝書冊,冷森森地說。
“嗷……”三角眼垂下,一對毛絨絨的尖耳沮喪地趴伏下去。麵前忽然變成了一片紫,倒退兩步,原來是白雪一手扶著細頸的紫色琉璃瓶,一手則將插著可憐的花猛塞進去。
“哎?好漂亮。”她目光落向對麵,忽然笑起來,手底下快活地轉著瓶子,陽光透過紫色琉璃瓶的亮光,和桔梗的影子嗎,閃爍著跳躍在牆壁上。
白雪經常坐在這張靠窗的桌子上溫書,不過多半都是在打盹。腦袋枕在手臂上,隻露出疲倦的濕漉漉的大眼睛:“你有名字嗎?”
狐狸點頭,爪子沾著桌上的水,歪歪扭扭地、艱難地寫了一橫、一豎、一撇、一捺……
誒?三角眼呆滯,看了看爪子。
沒水了。
隨即脖子一把被人拎起,在空裡“嗷嗷”地轉了個圈兒,又被小姑娘箍緊在懷裡:“好名字,阿木!”
“……”
你媽媽的阿、阿木。
吧嗒,桌子上滾落一枝紫色桔梗花。
吧嗒,又一枝。
第三支,第四枝,無數枝……桌上堆滿了紫色桔梗花……
狐狸踱到紫色琉璃瓶前,用爪子推了推,瓶子裡隻剩下一些水,水上漂了一片皺巴巴的半腐爛的葉子。
狐狸跳到了梳妝台上,金光燦燦的蝴蝶發卡從尾巴尖掃過,正在拆耳墜的少女兩手捏著耳垂,皺眉向後一躲:“乾什麼!”
狐狸跳回桌麵,“嗷嗷”地搖晃著琉璃瓶。
“你昨天的花?”她說,“都枯了,我就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