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輕鬆啊……那算了吧。”這人有些猶豫,又道:“唉!我家那兩小子現在整天閒在家裡沒事做,我就想給他們找點活兒乾。”
“你的孩子多大了?”穆瓊問。
“一個十二,一個十歲了。”這人笑道。
穆瓊用慣了實歲,平常說年紀,都是說的實歲,但他知道這位父親說的是虛歲。
他的孩子,恐怕隻有十一歲九歲,或者更小。
這年紀在他看來還很小,但對這時候的人來說……“這年紀不小了,可以找個學徒的活兒讓他乾著。”
“活兒可不好找,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裡給他們找活兒……”這人道:“實在不行,就先跟著我給人送貨吧。”
穆瓊沒接話,喊吳媽拿了個臉盆出來,接了豬血,就讓他回去了。
他跟著傅蘊安去義診過之後,就已經知道了,這世上很多人都過得非常艱辛。
他沒辦法幫助所有人。
中午穆瓊讓吳媽做了白米飯,又做了豆腐豬血肉末羹。
豬血有股味兒,他並不喜歡,但這些孩子各個吃的津津有味。
習慣了挨餓的人,是不會挑食的。
把路燈剔除在外,穆瓊檢查過剩下的孩子糊的信封之後,給了做的好的那些孩子每人一塊糖。
路燈眼饞極了:“先生,明天還有糖嗎?”
“有。”穆瓊道,然後檢查了路燈做的信封。
他糊好的信封並不是特彆多,大約前麵七八名的樣子,但質量挺好,穆瓊還挺滿意的:“你的信封做的很好。”
路燈頓時得意起來。
穆瓊對路燈的印象變好很多,但他還是按照自己昨天說的,並沒有給路燈獎勵。
吃過飯,穆瓊就離開了這宅子。走的時候,還帶走了豬蹄和部分豬肉。
到了平安中學,將豬蹄和豬肉放到廚房,穆瓊就馬不停蹄地去給學生上課了。
上完兩節課,他又把各個班的英文課代表叫到辦公室,然後給他們安排了一些任務,讓他們盯著班裡的學生學英文。
要不是教育月刊後麵兩期的內容差不多已經敲定,《流浪記》和《我在百年後》還有點存稿,穆瓊覺得自己怕是會累趴下。
正想著《我在百年後》,穆瓊就聽到盛朝輝道:“穆瓊,希望月刊出新刊了,我給你買了一本!”
說著,盛朝輝就將一本月刊放在穆瓊麵前。
“謝謝,我把錢給你。”穆瓊道。
“不用,我現在可不缺錢!”盛朝輝道:“要不是你,肯定沒有現在的教育月刊,我也賺不了這麼多錢,你跟我計較這幾毛錢做什麼?”
穆瓊聞言,就沒有堅持要給錢。
盛朝輝又道:“對了,你開那個孤兒院缺錢嗎?我可以捐一些。”
“不用了,錢其實不缺,這缺的是人。”穆瓊道,又問了問教育月刊的情況。
盛朝輝道:“我們的編輯部傅醫生已經在建了,很快就能建好,要不了多久就能搬進去,招人也找好了。我母親娘家有個表弟,雖然讀書讀的一般,但極擅長跟人打交道,我打算讓他幫著打理各種雜事,至於抄寫員,我請了個專門抄書的老先生。那老先生原先是專門給人抄古籍的,什麼字體都會寫,字還寫得極為工整。”
此時的很多古籍,是不會再版的,很多人想要,便要請人抄,以至於一些書店,專門養著一群抄書人。
這位老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隻是給書店抄書,有時候活兒很多,要沒日沒夜的做,有時候又沒有活兒,很不穩定,這老先生年紀大了有點受不住,就不做那個了,來盛朝輝這裡找了個活兒。
這些事情,本就全由盛朝輝負責,穆瓊便沒有多問,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他便往那郊外的宅子趕去。
穆瓊忙得很,都沒空看希望月刊,也就不知道這刊物,今日跟之前一樣賣得極好。
與此同時,他的教育月刊,還被蔡鬆山弄去了北京。
北京的物價,遠比上海便宜。
這裡是京城,自古以來建了很多將外地的糧食蔬菜送來的渠道,近些年又流失了許多人,米價菜價之類,便都比上海要便宜。
在上海,給人當掌櫃月薪少說七八元,多則十元十一元,但在北京,很多隻有五六元。
幫工夥計之類,賺的就更少了。
但也有些東西,這兒賣的比上海貴,比如各種進口的東西。
在上海賣兩三元的鋼筆,到了北京至少翻三倍。
一輛南方來的火車緩緩駛入北京火車站,車門一開,車上那些已經在車裡坐了三天三夜,滿身疲憊的人,便你擠我我擠你的下車了。
一些挑夫連忙過去詢問,問有沒有人要找力工。
蔡鬆山從車上下來,立刻就喊了幾個力工幫他去火車上搬書。
他這次來北京,帶了教育月刊和希望月報各千本,而這些書,他直接讓人用板車拉去一家書店。
他來北京,是來談生意的,他打算把這兩本刊物賣到北京來。
當然了,這事要辦好,少不得要找個合作者。
到了書店,書店夥計立刻就出來了:“先生,您是來賣書的?”
“把你們掌櫃的叫出來。”蔡鬆山道。
蔡鬆山是外地口音,那夥計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他身後用車拉著的用紙包好的書,到底還是去找掌櫃了。
書店很大,周圍擺了一圈書,中間則放了四張八仙桌,這會兒,每張桌上,都有人在看書。
蔡鬆山被另一個夥計引到其中一張桌上,那夥計還給他上了茶。
他喝了一口茶,又打了個哈欠。
在火車上睡不太好,他著實有些累了。
“你是來賣書的?你都帶了什麼書?”跟蔡鬆山坐在一張桌上的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問道,又接二連三報出許多書名來:“有沒有這些書?”
他報的書,蔡鬆山大多沒聽過,但想也知道,應該都是已經很久不曾再版的古籍。
這世間的文人,大多愛書,愛藏書,可惜有時候遇到不肖子孫,或者家裡敗落了,那些書便會被低價賣出……北京這邊,這樣的事情尤其多。
“我賣的不是古書,是上海那邊運來的新書。”
“可有《英文短文》?”這人立刻就問。
蔡鬆山不明所以:“《英文短文》?”這人剛剛還想問他買古書,現在就要買《英文短文》了?
“這書我倒是沒帶來……它不是沒有《求醫》和《留學》賣得好嗎?”蔡鬆山問。
“那是之前,這幾天這書已經沒處買了!”那戴眼鏡的人道。
旁邊的人也道:“確實!自從劉先生寫了那篇《年過五旬學英文》的文章之後,這書便賣光了!”
蔡鬆山連忙問起來,這才知道,原來不久前,赫赫有名的劉儀成劉老先生,寫了一篇文章。
這篇文章,講的是他學英文的過程——劉老先生,他花一個月的時間學會了英文!
當然了,劉老先生寫這麼一篇文章,主要是為了闡述一個觀點,那就是國人應該放眼看世界。
這文章寫得極好,極打動人,而劉老先生表示,他能在短時間裡學會英文,全靠了《英文短文》這書。
這相當於就是給《英文短文》打廣告了!這本一開始賣得並不好的書,突然就火了!
又因為它定價不貴,一本書隻要一毛錢,竟是引來北京的人爭相購買,凡是在學英文的,都會買上一本!
這書送來北京的本就不多,現在這麼一折騰……大家頓時就沒處買了。
“我運來的,倒不是《英文短文》,但裡麵有寫了《英文短文》的作者樓玉宇做主編的雜誌,這雜誌在上海賣得極好……”
“樓玉宇主編的雜誌?”那戴眼鏡的人立刻就道:“快拿來給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