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弟你先說,為何對謝伏動手?”還是下死手。
師無射動了動唇,卻不肯開口。他怎麼可能說出謝伏說的那種話,那會讓花朝傷心,他隻想找個機會把謝伏的嘴撕了。
謝伏這時候也從外麵回來了,他被花朝打落在地,花朝修為雖然不濟,卻創傷的正是他的命門,他的命門分明沒有告訴過花朝……謝伏腦中紛亂,心驚不已。
武淩問謝伏事情原由,謝伏也沒有再控訴師無射什麼,他顧不上挑釁,他的傷需要馬上修整。且本就是他惡言相向,他自然也不肯說實話,他也料定師無射不會說。
氣氛僵持,武淩很生氣,但是進入秘境在即,也沒有真的懲戒師無射和謝伏,隻把他們打發回去等候發落。
花朝跟在武淩身後,回了武淩的屋子,武淩坐下認真看她,語氣溫和,“你要跟我說說嗎?”
花朝讓上輩子自己厭惡的人吃了個虧,才快樂了一下,在武淩如有重壓的視線之下,隻感覺頭皮發麻。
花朝開口,平鋪直敘把三個人的糾葛三言兩語說完了。
拿掉前世,今生的事情說出來,花朝自己都麵紅耳赤。
她仿佛是個天字一號大混蛋。
武淩聽得眉頭輕蹙,這件事,無論怎麼聽,都分明是花朝做得不對。
可是花朝是武淩一手帶大,他最了解她的性情,她又怎會如此朝秦暮楚,將師兄和師弟輪番耍著玩?
這其中怕是有隱情。
若是兩個師弟任何一方有錯,武淩都能麵不改色抽幾鞭子,攆回宗門去思過,可是花朝一雙含著忐忑和有苦難言的水潤眸子看著武淩,武淩怎麼可能舍得抽她鞭子?
武淩沉吟許久,追問花朝:“可有苦衷?”
花朝:“……沒有。”
“那你喜歡誰?”武淩又問。
花朝慢慢搖頭。
武淩:“……”他不通情愛,但他大受震撼。
“那你想怎麼樣?他們為你鬥得像一對奓毛的公雞,”武淩說,“師妹,修行一路,最忌執念,你們三個……該怎麼辦呢?”
“不怎麼辦,”花朝說,“該說的話我都已經同他們說清楚了,我就想好好進入秘境,曆練後再好好回山。”
設法救下你,和你一起回山。
她是為救武淩才會跟來的,她到現在也非常明確她此行的目的。
武淩看了花朝片刻,輕輕搖了搖頭,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個人有個人的緣法,這種事情,武淩沒法管。
花朝又愉快地在武淩的屋子裡,繼續繪製陣盤。
武淩派師無射帶弟子們進入淮崗山腹地,去檢索仙盟尊長設下的曆練大陣,各宗都會派人,在秘境開啟之前輪番值守,這是個苦活兒,稍有紕漏後果便是不堪設想,師無射心思縝密為人穩重,適合做這個。也防止他待在這裡,和謝伏再起衝突。
臨近午夜,刀宗帶人找上門了。
武淩還沒想好怎麼懲治謝伏,就派謝伏去應付刀宗來找事的人,也算作懲戒。
謝伏最擅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種事情他出麵正合適。
反正真要打,武淩再上。
而負責接待刀宗帶來的人的謝伏,這會兒卻被纏上了。
刀宗的大小姐殷書桃,帶著刀宗此次隨行的幾個金丹家奴,是想要找出使邪術的那個人,好讓清靈劍派得到教訓。
一個低等的雜修宗門,竟然也敢多管閒事,傷刀宗弟子!
但是陰書桃見到來接待他們的清靈劍派弟子,一手捂著還劇痛的眼睛,另一隻眼卻移不開了。
她此生從未見過如此俊俏的男子,且這男子修為隻在築基上下,卻在金丹修士蓄意釋放靈壓的時候,不僅不曾伏地求饒,卑躬屈膝,連脊背也不曾彎一彎。
被靈壓輾得唇角流血,他伸手隨意抹了一下,脊背筆直,淡然道:“諸位雖有仙盟手諭,卻已經到處都查探過了,清靈劍派從未窩藏邪修,還望諸位刀宗前輩自持身份,莫要糾纏不休。”
還不到築基的修士在金丹修士麵前放出這等狂言,純粹是嫌棄自己命長了。
清靈劍派此行弟子修為最高的是武淩,武淩也不過金丹巔峰修為。幾個老東西頓時感覺自己被冒犯,威壓一蕩,謝伏眼見著便要被震飛。
而此時,二樓窗扇被推開。
劍意排山倒海一般洶湧而至,在場眾人俱是心神一凜,幾個隨行的金丹家奴在刀宗其實排不上號,刀法自然也並不精湛,有兩個修的乾脆就不是雙極刀的本宗刀術。
被鋪天蓋地的劍意一罩,登時心頭發悶。
不必說,劍修都是怪物,戰力是所有宗門之首,越級挑戰屢見不鮮。
他們一起上也未必有必勝的把握。
他們對視一眼,卻不敢就這麼“知情識趣”的散去,畢竟他們是刀宗家奴,此行立下軍令狀,一定保護好刀宗少掌門和大小姐安危。
場麵僵持,謝伏一雙灼灼桃花眼,笑起來簡直燦若雲霞。
本來今天一定要爭口氣的殷書桃,此刻被謝伏的笑已經晃得頭腦發昏,半晌開口,不再語帶挑釁,竟是問謝伏:“你叫什麼名字?”
花朝原本就在武淩屋子裡,這會兒正在窗台邊上趴著朝下看。
謝伏聞言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似有所感,下意識看向花朝縮在方向。
花朝居高臨下,看著謝伏和殷書桃湊一起,隻覺得自己上一世真傻。
上一世殷書桃是謝伏娶的第四個妻子,上一世這黃粱秘境開啟,花朝沒來,正在門派之中準備道侶儀式。
花朝之前從未奇怪過,為什麼每一個女子見了謝伏,都邁不動步,非要嫁他不可,她隻覺得是謝伏太優秀太俊美,可現在她恍然明白。
怕是上一世,在這秘境之中,謝伏便已經和殷書桃相識了。
謝伏遙遙看著花朝,眉目之間並無炫耀之意,但是花朝就是知道,他在讓她看,看他有多厲害,多少人喜歡。
花朝冷漠地和謝伏對視,而後當著他的麵關上了窗戶。
殷書桃不滿謝伏不回答,也順著謝伏的視線看向了那邊,卻隻看到一扇閉合的窗戶。
“你在看誰?問你話呢,你聾了嗎!”殷書桃捂著一隻眼睛,從小到大沒有被人這樣忽視過,十分憤怒。
謝伏收回視線,看向殷書桃,他能很輕鬆把這位大小姐打發了。像這種腦子長在腦門上的女人,他很輕易便能將她偏得團團轉。
但是他卻沉了臉,一拱手道:“無可奉告。不送!”
說完之後轉身便走,殷書桃上前一步,要追,但是二樓報劍而立的武淩還在,劍意壓在頭頂,她不敢造次。
隻好冷哼一聲,轉身帶著人走了,準備回去找哥哥撐腰。
讓哥哥去找仙盟尊長,哥哥是刀宗少掌門,比她說話管用,仙盟是各宗仙長欲要聯手送曆練弟子進秘境,為保公平才會臨時成立,但今次來的各宗長老們大都同刀宗有交情,肯定向著刀宗!
清靈劍派連個仙長都沒有來,算什麼東西!
刀宗弟子走後,謝伏來找花朝,花朝卻不見。
花朝根本不在意那一對爛人這輩子是不是還要湊在一起,她在專心準備要進入秘境的事宜。
她一直待在武淩的房間,連姬刹和小姐妹找她去市集轉轉,花朝都沒有應。
一轉眼五天過去,到了要進入秘境的這一天,花朝也把一切能夠用到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早上臨出門,武淩把一個荷包樣的小袋子遞給花朝,對她道:“這個東西在進入秘境之後,千萬不要摘下來,這能替你擋住致命一擊。”
武淩倒是並沒有將這小袋子裡麵裝著的是替身符的事情說給花朝,他不會作弊一直從頭到尾護著花朝,那樣不如不讓花朝進秘境,武淩是衷心希望花朝能夠有所突破的,不要困宥糾纏於方寸之間的情愛。
但是他又舍不得放開他從小帶大的孩子的手,怕她摔跤,怕她摔疼,因此以自己部分靈識,為她繪製了替身符。
他為謝伏準備的梵音樹簪,為師無射準備的氐人族法衣,卻根本不及這替身符萬分之一珍貴。
一旦花朝遭遇威脅生命的攻擊,這替身符被催動,傷害會自動轉移到武淩的身上。
花朝接了,自然知道大師兄給她的東西是最好的,她朝著自己腰上比劃了一下,腰上係著一個儲物袋,一個師無射給她的絲絛墜玉,再係這樣一個小袋子,走起路來太礙事了。
而且她本也想把自己儲物袋裡麵的東西給大師兄的,隻是她的那些法器和靈器,對於一個金丹期的劍修的戰力來說,就是廢品。
因此花朝猶豫了片刻,把師無射給她的絲絛玉墜解下來,係在了武淩的腰上。
“這個裡麵有守護陣,大師兄不要拒絕。”花朝說,“我隻願大師兄平平安安,從黃粱秘境出來,一起回山過年。”
武淩垂頭看了一眼,確實感覺到玉扣之中有法陣,他這些天一直在看花朝繪製陣法,以為這是花朝為他繪製,自然收下。
而此刻一行清靈劍派弟子,連帶著鎮中落腳各宗曆練弟子,全都在仙盟的鐘聲之下禦劍騰空,朝著淮崗山而去。
各色宗門的弟子服,在這勝日之下的空中,如同七彩虹雲,鋪天而過,雲興霞蔚,炫目瑰美。
仙盟的幾位尊長,已經等在了黃粱秘境的入口,待諸位弟子禦劍而至,幾位高境尊長在半空之中抬手同時激發陣法,霎時間靈光如瀑自諸位仙長的袍袖漫卷而出,遮天蔽日地包裹住了最前麵的弟子。
隻聽一陣“嗡嗡”陣法被激發的聲音過後,一麵水鏡一般的湖泊在山間蔥鬱之中緩緩浮現。
符文自陣法四麵八方如星河傾瀉而下,那些被靈光裹挾的弟子,也全都隨著陣法,似那自九天而落的雲霞,倒灌進入“湖中”。
——這便是黃粱秘境的入口。
花朝隻覺潑天靈氣洶湧而來,閉上眼放鬆身體準備接受傳送,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她睜開眼便見到師無射不知何時從前麵跑到了這裡,他先是對花朝笑了一下,給了花朝一個安撫眼神,意味很明顯——我陪著你。
但他很快垂眼看了一眼花朝腰間,接著麵色劇變。
“絲絛墜玉呢!”師無射大驚失色,緊緊攥住了花朝的手。
花朝張了張嘴,已經回答不了了,天旋地轉間,她被靈霧裹挾進入了黃粱秘境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