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逆鱗(1 / 2)

山海亦可平 開雲種玉 7767 字 9個月前

方征再度醒來的時候,玄思長老正在往他傷口上擦藥,他又是被痛醒的。

“宗主國的人十幾天後就來了。這麼短的時間,你治得好麼?”方征一邊抽痛,一邊倒吸冷氣。

玄思冷笑:“你對我的藥誤解很大。”他故意把淡黃狀膏體用力上下擦拭。方征又差點痛昏過去了。

不過,長老的藥效,的確立竿見影,他前幾天才擦藥,這幾天竟然感覺傷勢恢複了不少,他自己體質本來就容易愈合,如果照這種藥效,過幾天他就可以活動了。

這個牛黃狀的膏體裡麵不止有一種藥,方征暫時看不出來究竟是什麼。

空氣裡的氧氣濃度好像更高些,呼吸非常輕鬆,也加快了他傷勢的恢複。

這個時代大氣含氧量都要高不少。

玄思長老自從那天看到方征在骨針下的反應後,就跟發現了完美做活體實驗的狂熱科學家似的,開始搗鼓各種弄不死方征但刺激他疼痛神經的辦法。他對方征的疼痛閾值非常感興趣,每天不是在折磨他就是在折磨他的路上。

方征傷處主要都在正麵,前兩天不能動也不能翻身。但今天不少傷口已經開始結痂,玄思長老就把他翻身過來。

腰側結實的曲線展示著這具身體曾經的結實。這是他十六歲時的身體,長著細長條束、並不臃腫、卻真正有用的肌肉線條。

適合打架鬥毆,他也的確學過殺招。

方征背上,在兩片展翅欲飛般的突棱肩胛骨下方,靠近背後脊椎骨的位置,有一處暗色的舊痕。形狀像個水滴,已經痊愈,結痂的褐色早已脫落,卻永久留下一片比彆處更深的痕跡。

玄思長老把手指按在那道痕上,卻意外發現方征竟然顫抖了一下,很輕微,卻沒有逃過他的觸感和眼睛。

這幾天,無論他怎麼給予這個少年的身體刺激痛感,方征痛昏過,留下生理淚水過,呼喊過,破口大罵過,可從未表現出“害怕”,而是不斷嘲諷。

玄思長老猛地朝那個疤痕按下去,方征身體仿佛下意識般僵硬起來,他臉部朝下埋住,玄思長老扭過他的頭,發現這個少年死死地咬住牙關怒視他。

玄思長老故意加重了按壓那裡的力道,仔細觀察著方征表情:壓得重了,方征倒是無所謂。但當他看似漫不經心輕輕拂過的時候,方征卻控製不住顫抖起來,雙眼變得通紅——

玄思長老撚了一枚骨針,在那枚疤痕邊緣戳探:“這底色倒是適合紋個戰奴的標誌。”

戰奴的紋身一般就是該部落的圖騰,雖然這是個戰敗部落,從前也有圖騰,也隻有這些長老能記得了。

方征死死咬著嘴唇不發一言,玄思長老說紋就紋,用骨針朝著方征那處疤一紮。紮出了一點血珠。方征痛呼一聲,兩手捏成拳爆出青筋,雙眼猛然瞪大,在那一瞬間,像一隻獵豹般弓起身,背部繃成弓弦弧度,瞬間從床上積蓄力氣彈起來,一手死死卡住了玄思長老的脖子,把他扼在地上。

“不——許——動——那——裡——”方征每蹦出一個字,手中扼得就死力一分。他整個人汗珠滿頭,呼吸因為忽然的劇烈動作而漸困難。

方征這幾天串通藤茅,在玄思長老不在的時候,口服了一些他自己挑出來的加快痊愈的草藥。恢複得比玄思長老想象中更好一些。再加上方征本來就暗藏一些普通人發現不了的力氣,所以玄思長老隻是覺得方征體質好,卻不知道他已經有餘力動手。

方征本來想再隱忍幾天,到時候殺人就更有把握。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提前動手,那一下突然彈起和扼喉已經耗儘了他積攢的所有力氣,並且牽動所有傷口,會反彈傷勢,本來不應該。

小不忍則亂大謀。

但那裡的舊痕就像他的逆鱗,不許被破壞,不許被紋成彆的東西。他血湧上頭,不假思索就做了。

方征和玄思長老僵持著,玄思長老儘管呼吸困難,卻還是在拚命扳動。方征在最初那一下突襲後,後續力氣劇烈流失,幾乎要被他掙脫。

方征雙手都扼著他的脖子,分不出手去。玄思長老蹬踢著馬上要掙脫了。方征大吼一聲,以同歸於儘的姿勢拖著他一起撞向石床,先把玄思長老撞上去,他自己則憑借對方的軀體緩衝。

昏倒之前,他看到玄思長老的後腦勺流出了鮮血,而他也徹底陷入了黑暗。

方征沒料到還能第三次從黑暗的沉眠裡睜開眼睛。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自己倒是沒有受其他傷。玄思長老軟垂在他旁邊。方征立刻慶幸還沒人來——下一瞬間,他看見藤茅呆呆站在血腥現場旁邊,兩隻眼睛都木了。她高舉著女狩用的長矛,似乎下一瞬間就要刺入方征身體。

方征立刻像是撈到救命稻草,不假思索對藤茅吼道:“快擦血跡,和我一起殺烏虛!”

“你在說什麼?”藤茅哭起來,舉著矛的手顫抖,“這幾天我乾了什麼,我給你偷了藥,我背叛了他們……你,你竟然把長老殺了,我要殺你!”她猛地朝方征紮來。

方征用最後一點力氣躲開,吼道:“殺就殺了!他們都是巴甸國的走狗!他們控製你們、利用你們!為什麼不殺!”

他們鬥毆的聲音和互吼聲把公社裡的嬰兒惹得放聲大哭,很快就會有人前來。

藤茅也放聲大哭:“控製也沒辦法啊。宗主國會把我們所有人都殺掉!打不過的。”

方征心想我才不管你們死活呢,然而他正在想如何把藤茅拖下水的說辭,玄思長老的屍體居然微微動彈,他睜開眼奄奄一息地說:“給我止血……我有辦法…和宗主國……鬥………”

方征驀然想到玄思長老準備殺兕的主意,老東西看來有很多秘密。眼下正是討價還價的好時機,他無視徹底傻掉的藤茅,迅速道:“老東西之前還想控製我,你這是求我救命的態度?”

“合作……咳咳……給你……”玄思長老像個漏風的老罐子似的喘著氣。

方征緊張聽著外麵動靜,有不少部落女人已經聽到裡麵不同尋常的動靜,也嗅到了血腥味,正準備進來。

“烏虛長老呢?”方征抓緊時間確認最後一個問題。

玄思長老沒有說話的力氣了,朝他眨了眨眼,方征就懂了。

“去攔幾句話的功夫。”方征果斷清晰指揮藤茅,“玄思長老要殺了烏虛。”

藤茅嚇傻了,捂住嘴巴,手中長矛掉落,全身癱軟:“不……我……”

然而這時候從旁邊嬰兒睡的床後方轉出一個躲在那裡的身影,是平時隻會洗衣煮飯的膽小的傻乎乎的績六,她孩子已經死去了,但她還有奶水,所以每天都要來喂這裡的嬰兒。她剛才一直躲在死角,誰都沒看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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