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讚歎馬氏心善,是個好母親,隨後就讓人送馬氏回去。
“雖然還不知你是不是中蠱,但提早提防一下總沒錯,便把陸巧兒所知的驅蠱毒的方子先用在你身上一劑,如何?”秦遠問周小綠。
周小綠點了點頭,多謝秦遠如此幫她。
隨後陸巧兒就將熬好的藥給了周小綠,周小綠悉數喝了下去。之後秦遠和陸巧兒就觀察周小綠的反應,結果什麼反應都沒有。
“那可能不是中蠱。”陸巧兒歎道。
周小綠正麵色平淡地坐在原處,目光毫無波瀾,似乎她並不擔心自己身體的問題。
“你就不擔心自己?”陸巧兒見周小綠總是那麼淡定,忍不住問周小綠道。
“生死有命,此刻我便是愁也沒什麼用處。”周小綠依舊淡淡地回應。
陸巧兒佩服不已。
秦遠問周小綠,“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沒有,秦大哥若不放心,可以繼續派人跟蹤我。”
周小綠反問秦遠是否還有話問自己,若沒有,她便要去顧青青的點心鋪子幫忙了。
秦遠便放了周小綠離開,照舊令侍衛監視周小綠。
至黃昏時,秦遠被召進宮。
梅子言也在兩儀殿,看到秦遠時,故意遞了一個挑釁地眼神過來。
李世民當著秦遠的麵,斥梅子言多管閒事。
“此案所有情況他都已經據實上報,你隻是不清楚罷了。”
“陛下,這周小綠分明就是個妖女。據臣所查,異人盟之中有諸多的奇人異士,他們各有異能,隻要有心謀劃,便足可以摧毀我大唐根基。而周小綠所掌握的盟主印,正可以號令所有奇人異士為她所用。秦遠在明知道周小綠為異人盟盟主之女後,卻不顧這其中存在的危險,將異人盟的盟主印交給了周小綠保管。這無異於將利刃遞給了敵人,令我方陷於險境。”梅子言懇請李世民三思,斥責秦遠分明就是有圖謀不軌之心。
“陛下秦寺卿深山隱居多年,怎麼會那麼巧就在房仆射去安定村的時候,令房仆射聽到了他的祈福之言?陛下再想想,那之後秦遠怎麼就那麼巧在滎陽遇事,再遇趙王,由此得到趙王和房仆射的雙雙賞識。若事情到此為止了也就罷了,偏偏,突然不隱居了,他自己主動來了長安城。”
梅子言請問李世民,可否思慮過其中的緣故。
李世民皺了下眉,之前他沒怎麼注意,而今聽梅子言如此一說,倒確實覺得這其中有很多巧合,而且前後矛盾。
李世民便問秦遠:“是了,你為何隱居了十年之後,突然來了長安城?”
“陛下,這些根本就不是巧合,秦遠從一開始來長安城就有企圖!”梅子言趁機插話道,語調鏗鏘有力。
李世民看秦遠的目光越發深邃。
“臣附議梅禦史所言!”秦遠坦率承認,“臣來長安城確實有企圖,而且企圖一直很明顯。”
梅子言沒想到秦遠這麼爽快地承認,厲眼瞪著他,令他快快如實交代。
“臣的企圖,便是願吾皇開心!”秦遠說罷,就正經恭敬地給李世民行一禮。
李世民前一刻還異常嚴肅,處於深思熟慮中,後一刻就被秦遠這番話,和他一本正經說著拍馬屁的話的樣兒給逗笑了。
梅子言愣了愣,他萬萬沒想到秦遠在這種時候,居然還不忘拍馬屁!
“你——”梅子言氣得差點語塞,“秦寺卿,我們現在說的是正經事,你卻用這些虛言讚美糊弄陛下,未免也太不把陛下還有這肅穆的朝堂當回事了。”
“恕我無法讚同梅禦史之言,‘吾皇開心’這四字在梅禦史眼裡或許是虛言讚美,但在我這不是虛言,更不是讚美,是我畢生所要追求之事。”
秦遠雙手斯文地互相握著,放在身前,藏於袖中,他姿態閒雅,後背挺拔,聲如流水擊石,潤沁人心。
李世民聽秦遠這話,特彆舒心。禁不住愉悅地勾起嘴角,再看秦遠的目光之中頗具欣賞之意。因為欣賞秦遠,那就相當於欣賞自己。秦遠太有眼光和追求了!
“不了解我的人,都以為我說此四個字,是在恭維討好陛下。可我為官這段日子,哪一樁案子不是兢兢業業,查得水落石出?我可圖錢圖名沒有?
梅禦史說我把盟主印給了周小綠,企圖不軌。可是梅禦史有沒有想過,我若真企圖不軌,當初又何必阻攔異人盟那些怪人作惡?既然梅禦史已經調查過我和周小綠了,想必也多少了解一些我破的案子。這些案子若沒有我的阻攔,最後會釀成什麼樣的結果,梅禦史可想過?”
秦遠隨即跟李世民行禮,感慨自己效忠皇帝的誠心天地可鑒。而今卻有人不分青紅皂白地質疑,實在令他心寒。
“秦少卿說了這麼多,到底還是沒有解釋清楚你來長安城的目的。若說是為了吾皇開心,未免太過玄妙。你之前從未見過陛下,怎知你沒來之前陛下就不開心?”梅子言氣勢弱了半分,但堅持不承認是自己錯了,繼續深究秦遠當初進京的目的。
“古有觀星占卜預知未來,我怎麼不可以通過推算來預知事情的好壞?不瞞梅禦史,當初我便是推算安定村會是我的崛起之地,才會留在那裡隱居,一直等待著時機。”秦遠伸長脖子,揚起下巴,坦率告知梅子言,“我不否認我有想為官為陛下分憂的‘野心’。梅禦史為官就沒有企圖麼,按照梅禦史這樣苛責的查法,站在這朝堂之上的所有人都有企圖,隻不過這企圖分好壞,到底是為國為民,還是為自己罷了。”
梅子言當禦史這麼多年,早練就了一副鐵齒銅牙。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向嘴巴厲害的自己,在此時此刻竟無言可辯了。
“你身為禦史大夫,確有糾察百官之錯的職責,但也不該矯枉過正,無中生有,強行怪罪。”李世民失望地質問梅子言,“寡人覺得你似乎看秦遠很不順眼,很想把他拉下馬?”
梅子言嚇得立刻跪地磕頭,惶恐道:“臣不敢,臣萬萬不敢。”
梅子言失算了,他本以為隻要抓住秦遠袒護周小綠的證據,再揭開當初秦遠進朝為官的‘算計’,便可以挑唆聖人與秦遠之前的君臣關係。就算這次治不了秦遠,他總能撼動出一些縫隙來,下次再把這個縫隙挖大。
結果卻是絲毫沒有撼動人家,反而自己被打腫了臉。
梅子言連忙對李世民解釋道:“臣糾察心切,過於擔心異人盟作惡會危害朝廷,未能思慮全麵,錯怪了秦寺卿,此為臣犯下的錯,臣給秦寺卿賠罪。”
李世民微微點了頭,正要出言說此事就此便算了,秦遠忽然說話了。
“早聽說這朝裡頭最好做的官便是禦史了,今日頗有感悟。”秦遠可不想事情就這麼算了,梅子言既然敢參他,就該承擔後果。
“哦?這是為何?”李世民問。
“彆的官做一件事好壞自有結果,責任自擔。禦史卻不是,查出彆的官員真有行為不當,那這便是功勞,不查呢也沒人追究,若查錯了則一句道歉就能了事,哪用擔什麼責?如此豈不是他們為官容易?”秦遠攤手歎道。
李世民皺眉思量片刻,當即傳旨下去,以無證強行加罪,誣陷朝廷重臣為由,將梅子言從禦史大夫貶黜為監察禦史。
梅子言咬牙拜謝之後,懊惱悔恨有萬般氣憤地從兩儀殿退下。
李世民單獨留秦遠問話,自然是有關於周小綠為何突然回長安一事。
秦遠簡潔道:“據周小綠所言,她這次回來是為了我。”
李世民笑起來,“這情誼倒是感人,你若願意,何不就將她留在身邊?”
“臣覺得這件事有蹊蹺,有人故意傳話給她,令她改變主意,返回長安,隻怕是有其它的目的。孫禦醫把脈之後,懷疑周小綠身子並不康健,但現在她身體到底有什麼問題還不清楚。”
李世民麵色嚴肅下來了,沒想到這裡頭居然還有事。
李世民問秦遠:“既然異人盟已經解散,為何還會有人針對周小綠?”
“剛剛梅禦史提到了異人盟的盟主印,讓我突然有一個想法,會不會是有人心懷不軌,想重新掌握異人盟?”秦遠問。
李世民令秦遠收回盟主印,密切關注此事,切不可令惡人得手。
“陛下請放心,臣一定跟緊此事。”秦遠說罷,又陪李世民閒聊幾句玩笑話,便笑著準備告退。
這時候,宮人突然急忙來稟告梅禦史死了。
李世民和秦遠互看一眼,都是十分疑惑地看向傳話的宮人。
宮人:“梅禦史從兩儀殿離開之後,就預備離開皇宮,奈何還未行至宮門口,就突然捂著胸口,身體抽搐,隨即就倒地不起了。奴們立刻查看,還欲喊太醫,卻發現倒在地上的梅禦史斷了氣了。”
秦遠立刻跟李世民請旨,隨即就去現場查看梅禦史。確如宮人所言,梅子言人就躺在距離承天門隻有三四丈的地方,身體蜷縮,形狀如蝦。
秦遠命仵作查案梅子言的死狀,被告知是中毒,但具體是中的什麼毒,還有待於進一步查驗,不過很可能查不出來,因為有很多毒的症狀類似。仵作驗毒手段有限,沒有辦法具體區分梅子言身體裡的到底屬於哪一種毒。
梅子言為什麼會死?
這是令秦遠最為疑惑的事情,他想不通。
秦遠便去騷擾長孫無忌,畢竟長孫無忌就在他家隔壁,爬個梯子翻牆就到了。
“梅子言為什麼會死?”
長孫無忌不滿地撂下筷子,對秦遠吼道:“你已經說了七十八遍了,能不能讓我好好吃頓晚飯!”
“你這人好惡趣味,為何要數我說話的次數?”秦遠反問。
長孫無忌抓起筷子,丟向可惡的秦遠,“你就活該想破頭,我祝你一輩子想不明白!”